停歇的迹象。
很奇怪的感觉,相当诡异的情形,两天前才大吵一架,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凭著一口气发泄完了。
他以为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已经从被捧在云端的挚友打回互不相干的路人,甚至是男人打死不相往来的仇视对象。
怎麽现在手心里的热度仍然如此真切、温暖?
大雨打在水泥地上,溅起此起彼落的水花,雨下个不停,时间缓慢的流逝。
过了许久,雨声转为滴滴答答,若这是阵雨稍缓的片刻,此刻便是离开的时机,然而言书廖的脚底像是上了胶,难移动半分。
他深吸一口气,提起迈步的勇气,男人却收紧手上的力度。
「我的母亲…是第三者。」
言书廖身子一僵,不动声色的侧耳听著。
「原本的庄夫人体弱多病,无法生育,傅夏琳为了进去那个家,把我生下来了。」
听见庄夏用全名称呼自己的生母,言书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顿异样的年夜饭。
男人扬起半边嘴角,那笑容里饱含的轻视,是源由於他的父亲,「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当她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软禁在自己的别墅里,又过了好几年,直到正妻病逝後,隔年庄世韩才娶她。」
「哼…」他不屑的笑,「以为从此终於得到那个男人,没想到不过才两年,这个家又多出另一位第三者。」
庄夏眼底刺骨寒心的冷,波澜不惊的口吻却依然镇定,「爱情,就是这样了。」
一张纸,随时可以注销的合约;一个誓言,何时都能背信的承诺。
那晚当严家予的来电铃声醒起,身下的男人满是泪水,却伸出颤抖的手想抓住他,那是乞求。
一瞬间,他想起他的母亲。曾经做为情妇的傅夏琳,总是在等待,在男人施舍的豪房里,像等著皇上临幸般卑微而不值。
他见过母亲的泪水,男人说那很美,庄夏想吐。
他无法原谅当年那场悲剧中,傅夏琳对他视而不见的背叛,另一方面,他也的确心疼过这个女人,毕竟在他曾经天真无邪的时光中,庄夏确实得到过母亲的爱。
只是等待的折磨,背叛的心痛,让美丽的女人熬不过漫长岁月,那颗温柔的心也在煎熬中变质。
他厌恶庄世韩,痛恨自己的父亲。
於是总有女人投怀送抱的庄夏,永远遵守著绝不劈腿的原则,他的爱情向来冷静,不允许不受控制的意外。直到与言书廖重逢,心里的平衡开始倾斜,情况逐渐失控,而庄夏依旧以“友情”之名撒著瞒天大谎。
这麽多年过去,无意间自己却走上相同的道路,那一刻如果他上了言书廖,那麽他对男人做的事情,和庄世韩对待傅夏琳的方式并没有两样。
即使只有一晚,即使有千百个理由,言书廖也将被冠上第三者的臭名,承受与他母亲同等的煎熬,就算做错的人是他。
所以他停下动作,他抽身离去,不是为了严家予。
庄夏用不到三分钟,说完儿时无法抹灭的伤痛,他没有告诉对方,傅夏琳对他趋於冷淡的过程,庄世韩对他全然漠视的态度,更没有提起在他心中留下沉痛阴影的那段回忆。
『爱情,就是这样了。』言书廖思考著这句话,双眼眨著,胸口沉闷,脑中混乱,他似乎知道庄夏想表达的意思。
咚、咚、咚,心脏重击著,他不敢开口,不敢多加猜测。
「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男人用冷静的口吻,许下山盟海誓的承诺。
言书廖听懂了。说好的一辈子,但是爱情的保存期限却太短。
有如求婚般的誓言,已经够让他过完一生,往後就是前往男人的婚礼,怀抱男人的孩子,他都能带著这句话,孤独的撑过去。
如果庄夏希望言书廖只是朋友,就这样子罢。
「对不起。」男人说。
言书廖轻轻点头,没关系,没有关系。
走到这地步还能做朋友,他是该谢天谢地了。
他想开口回话,可是连呼吸都一颤一颤,肩膀连著手臂,全不争气的发抖。
「言书廖,对不起。」庄夏又说。
对不起我自私的想维持现状,对不起我总是在欺骗自己,对不起现在才对你说…
「我爱你。」
不是喜欢,是爱。
这份感情超越朋友的情谊,也无法以情人的恋慕一语蔽之。
封闭在层层大锁後方,冰冷凄清的角落,蒙上尘埃的老旧箱盒,十二年前男孩小心翼翼的将一样物品收藏其中。
十二年後,是言书廖走进无人能到达的心灵深处,让长大的男孩愿意牵著他的手,开启那刻意遗忘的宝箱。
这一刻,庄夏终於看清楚它的模样,温柔的让人落泪,美丽的舍不得别开眼,那是一种名为爱的存在。
言书廖抬起低垂的头,缓慢的转过去,他痴傻地望著对方,无法反应。
五秒钟前,他明明确定男人是在慎重的拒绝他,怎麽这回好似都有了幻听。
庄夏的眼神好温柔,胜过融化冬雪的暖阳,在这冰冷的雨夜中,暖进他的心坎里。
拜托,如果这是梦,一辈子都别让他醒来。
他的左手连著庄夏的右手,掌心贴掌心,感觉到对方五指握紧的力道,看著男人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稍作犹豫,最後指尖停留在下颚,轻轻地托起他的下巴。
所有的画面在他眼中慢速播放,每一个动作都格外缓慢,连男人靠近他的时间,都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