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地处胡汉交杂之地,人们多喜羊肉,以至于羊肉的价格几乎和米同价。加上皇家部分的胡族血液,皇室嗜吃羊肉及各种肉类。上有所好,下必有效,民间也嗜吃肉食。只是羊肉性膻,煮时加花椒、胡椒等才容易祛除,而这几种在后人看来平常的调料因是西域所产,经胡商通过丝绸之路传到中原,价格堪比黄金。凉州因为地处西北,价格要比在长安便宜得多。
卖肉的商贩早与穆云青熟悉,知道她小小年纪,就自己经营着一家最近让人议论纷纷的汤饼店,便主动送货上门。
穆云青谢过。正在门口清点所买的东西,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子从一辆红漆雕金的马车里走出来。
女子梳着凌云髻,上面插了一堆金银钗环,而脸上是长安流行的妆容:眉毛被修得又粗又短,向上斜飞而出,脸上施了层厚厚的脂粉,与那涂抹得如打了鸡血似的红唇相映,要不是在白天,穆云青直觉遇到了鬼。
穆云青去过凉州城里几家有头有脸的贵人家,知道当下上层贵族的美容风尚如此,便忍住笑,向前道:“娘子要用汤饼吗?”
女子看了眼穆氏汤饼店的招牌,又扫了眼门口络绎不绝的人群,这才把一张涂得雪白的脸转向穆云青:“穆姑娘在吗?”
“在下就是。不知娘子找民女何事?”
女子看穆云青身着胡服,头发简单挽起,像个瘦弱的小少年,而一张素脸满面含笑、青春洋溢,眼眸流动中顾盼神飞,心道:别的也都罢了,只有这双眼睛长得实在好!怪不得大人念念不忘。
“穆姑娘如果有闲暇,可否随妾身去一安静地方说会儿话?”
“娘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你看——”穆云青指了指身边的一堆东西,“小店刚开业,人手少,我一下子走不开。”
女子嫌弃地看了眼地上的一堆东西,朝穆云青道:“只占用姑娘一点儿时间。姑娘听了妾身的话,以后就不用再干这些粗活了。”说着也不管穆云青如何,拉起穆云青的手走到马车旁,“我们去马车里说吧。”
穆云青扭头对跟出来的陆嫣然交待了一番,同女子上了马车。
女子拉着穆云青的手,细看了一番,婉惜道:“姑娘这手,要是再继续劳作,可要毁了。你看我——”说着把一双涂着丹蔻的纤纤十指向穆云青展示了一番,“当时妾也同姑娘一样,整日里忙碌。幸好遇见了大人,大人喜吃妾身做的汤饼,怜惜妾身,便把妾身从劳苦中拯救了出来。现在,你看我这手,养得如何?”
“很好,如削葱根。”穆云青不吝赞赏,装着糊涂,“只是不知道娘子给民女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你呀,还是小孩子。”女子掩住口,无比娇羞地笑了下,“姑娘的福气来了!我们家大人看上你了!你要是跟了大人,就会和姐姐一样,再不用做那些苦差事了!”
女子见穆云青一副呆呆的模样,笑道:“就是你这小店刚开业时来的长史大人啊。他不是和陆参军一起来的吗?当时吃了妹妹做的汤饼,赞不绝口,回家后连平时最爱吃的妾身做的汤饼也不爱吃了。整天念叨着妹妹。你知道陈氏汤饼吗?那就是我娘家开的。当时长史大人也是吃了妾做的汤饼才看上了妾身。妹妹,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等你进了门,姐姐一定会照看妹妹,让大人好好疼妹妹的。”
穆云青想起那日的两锭白银,原来当时自己觉得不妥不是想多了。这些天太忙,都忘了当时的事了。孟长史,与陆参军年龄差不多,留着一把长胡,做自己父亲都绰绰有余了,这是因为一碗汤饼要纳自己作妾,先让陈家女来知会自己?
陈氏看穆云青呆着不语,继续道:“高兴傻了吧?姐姐我当时也觉得上天太怜悯我了,兴奋得几夜睡不着觉。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能嫁给什么好人家呢?长史大人虽然年龄长些,但会疼人。”说到这里,陈氏像是想起了什么,雪白的脸似红了下,“再说,都督府除了都督,一切由大人说了算。而自从老都督死后,小都督一直呆在长安,什么都不管。妹妹看,整个凉州有这么得意的人吗?况且妹妹要是跟了大人,妹妹的大哥穆参军只会更受重用。妹妹说,这是不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娘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穆云青道,“只是大人喜欢的是民女做的汤饼。大人要是喜欢吃,可尽情来店里,或者让我们送到贵府。而娘子也会做汤饼,做得只会比民女更好。陈氏汤饼在凉州这么有名就是证明。大人现在喜欢吃穆氏汤饼,只是因为他吃得少,等他吃得多了,就不会惦记了。民女只想开个小店养活自己,不敢高攀大人,更不敢与娘子同列。民女出生贫苦,自以为粗俗鄙陋,登不得大雅之堂。谢谢娘子和大人的好意。”
陈氏没想到穆云青会推辞,不由有一种好心被人当成狼肝肺的感觉,冷笑道:“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姑娘家的什么菠菜汤饼妾身也尝了,并不比我家的汤饼好。只是汤饼颜色出奇些。妾身父亲、大哥兄弟们吃过后,已做出了同样的菠菜汤饼。姑娘不要太得意了。”
“哦,那天那三十碗汤饼是陈家要的?”穆云青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