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土争先!
看着乞活军犹如怒潮般的反攻,陆遥忽然响起楚辞《国殇》中的辞句。说甚么农耕民族只有羊性,游牧民族才有狼性?说甚么农耕民族要从游牧的胡儿那里获得激情和热血?华夏民族屹立数千载而不倒,多的是慷慨赴死的壮士,多的是义无反顾的豪杰!
看着万众征驰、旌旗漫卷,陆遥的脑海中又冒出一句熟悉的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陆遥热血如沸:这样的将士,或许曾经畏惧,曾经慌乱,但只要有人给他们一点点的信念,就能催发出每个人心头的不屈之火,燃烧生命、也燃烧一切敌人。如果将视线放的更广阔,数千年来,纵使国势衰微的时候,难道我们的民族也衰微了么?哪里会!
即使是在艰难困苦的环境里,即使面对着凶残横暴的对手,千千万万的华夏之民从来都不缺乏刚强、勇气、坚韧、毅力……那世代相传的民族精神,哪怕掩藏得再深,哪怕被层层污垢所遮挡,但只需要一个契机,只需要一人振臂高呼,就必定如烈焰熊熊燃起,不可阻遏!历史如是,未来亦如是,而今日,谁来作那点燃星星之火的人?
陆遥高呼酣斗,一个声音在他胸中呼喊:此任,非我莫属!
他稍稍侧身,避过一支飞来的流矢,左手探出,攥住刺来的马槊。他右手的铁枪掉转,将那手持马槊的敌骑打落马下,随即纵马践踏。马蹄下处,那敌人的胸膛像是纸片般凹陷进去,口中溢出鲜血,死了。
陆遥继续冲向下一个敌人,但分心二用,不断盘算着。激动的情绪一闪即过,战场上严苛的环境,要求陆遥保持最大限度的冷静。
觅了一个机会,陆遥猛地勒缰,使得胯下战马人立而起。他挺身于马背,扫视全场。他注意到,自己已经突入到战场深处,已经距离建安驿不远了。虽然乞活军的将士们渐渐从慌乱之中恢复,但汲桑的后继兵力,似乎也在不断地加入到战场中来。粗略估算,此刻用于压制乞活军的贼人大约有一千五百,另外还有超过五百名骑兵紧紧地追在自己身后,怎也甩脱不掉。再望向稍远处,那支甲胄鲜明的骑兵无疑是汲桑的本队,他们缓缓向前,距离战场越来越近!
形势仍然严峻,估算双方的损失,乞活军由于前期的混乱,大概死伤超过两千,而汲桑所部的损失能有多少?或许两百上下?
从整个战场范围来看,主动权依然掌握在汲桑手里。
乞活军虽然鼓起了余勇,可他们毕竟是一支组建不过半年的军队,缺少有经验的、足以根据战场局势作出准确判断的基层军官。所以,陆遥清楚这种激发而出的勇敢并不能持久。
更何况,建安驿的南北两侧都有河渠,西边数里就是建春门,故而这片战场其实规模有限,并非是那种一望无垠的原野。当汲桑投入作战的兵力越来越多的时候,陆遥承受的压力也随之而增大了。随他出战的五十骑,此刻已经减少了将近半数,陆遥也清楚,这样的突阵也不能持久。至多还有一次……不,甚至可能不会再有突阵的机会了!
情况稍好些的大概只有建安驿附近。在那里指挥防御的应该是李恽和赦亭两人,似乎还能守一阵子。但从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这两人才武有限,并不足以作为扭转战局的力量。
陆遥并不奢望靠自己带着数十骑的小打小闹能带来胜利。这样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激怒汲桑。今日这一战想要取胜,机会本来就只有那一个。问题是……汲桑的本队为何仍然不动?
陆遥强自压抑下焦躁的情绪。
有一名贼寇从侧面纷乱的人丛中潜伏过来,突然暴起,使用沉重的大斧砍向陆遥。陆遥横过长枪格挡,两件武器重重互击。只听铛地一声大响,精铁为脊的枪杆终于承受不了太多次的冲撞,猛然扭曲断裂。巨大的斧刃顺势而下,陆遥毫不犹豫地丢弃了铁枪,闪电般地拔刀劈落,将敌人砍作两截。
压力确实越来越大了,敌人的围追堵截越来越严密。陆遥开始担心自己会陷入敌人的包围圈,开始担心最终并不能如愿引出汲桑。
就在这时,薛彤从侧面赶上来。这条昂扬大汉早已周身浴血,甲胄碎裂,手中的大刀也不知换过了多少把。“将军!”他大声喊着,往建春门的方向一指。
陆遥转头去看了眼,微微颔首。
城头旗帜招展,分明是表示城内贼军来袭。这也是理所应当。汲桑既然出兵,他的老搭档石勒哪有不作呼应的道理?建春门内,迟早会形成第二个战场。建春门外,是汲桑的精锐骑兵大举攻伐;而门内,则有重整旗鼓的贼寇再度杀到,攻向这最后一座掌握在晋军手中的城门!
薛彤的神色依然刚毅如铁,但陆遥似乎从他眼睛深处看到了一丝惶惑:“道明,怎么办?”
“现在不能退,汲桑还没有动!”陆遥深吸一口气,用信心十足地语气说道:“老薛,根本不用慌,这是好事!汲桑一旦了解到城内贼军发动,立刻就会亲自出击,以求迅速解决我们!那时候……就是机会来了!”
城外万人鏖战,喊杀之声数里之外犹觉震耳欲聋。城内的乞活军也并未坐看袍泽血战。由于陆遥在第一次出击时将田甄救了回来,使得重伤的薄盛得以稍许休息。在田甄的指挥下,入城的乞活军将士们四出占据要隘,同时拆毁房屋,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