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沉默不言,低头闭目的众人一下子都来了情绪,纷纷抬起头来,更有几个站起身,向着对面张望,王华强长舒了一口气,没有四处张望,而是低头从脚下捡起了一枝早已经备好,涂满了松脂的火把,递给王颁。
王颁微微一笑,掏出怀中的火石,他的手有些发抖,连擦了几下才把火打着,点燃了火把,众人只觉得眼前一向明亮了许多。
王华强站起身,定睛一看,惊喜地发现江岸已经在离船头只有三十步左右的地方,浪涛一阵阵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而对面的岸上,几乎在同时也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火光。
王华强的心中一阵激动,这应该是对面接应自己的麦铁杖在对信号,于是王华强按照约定,把火把举上举下,一连三次,而对面的那点火光也是按约定暗号,划了三个圈。
没错,确认是麦铁杖无疑,按照约定,他就算落入敌手,也会打出另一个三次急上急下的信号,让众人紧急撤离的,而不会是刚才这三个圈。
王颁沉声下令:“全部上岸,有畏缩不前者,斩!”
十几条船纷纷靠上了江岸,船上的六百多人嘴里衔着钢刀,从船两侧纷纷跳下水,溅起一片片的浪花。
王华强把火把往江里一扔,也有样学样地咬着钢刀,踩上船帮,跳了下去,一入水即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这深冬腊月的寒夜里,即使长江因为奔腾不息而不至于结冰,江水浸到腿部腰部,也会让人感觉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
王华强在出发前也用油脂抹了身,仍然觉得下半身瞬间要像冻住了似的,连牙齿也开始打起战来。
好在江水不深,王华强下水的地方离江岸只有十几步,江水深度只及腰间,这里的水势不算太急,王华强入水后马上就站定了。
王华强的脚底象是踩到了硬硬的石子,不似在河里训练时那松软的土质,就这样,王华强咬着牙,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江里漫步,每迈开一步都显得那么地艰难。
下水的众人也都和王华强的感觉类似,大家自发地找到附近的人,手挽着手,前后相继,如此一来,效果好了许多,不用片刻,许多人就这样互相扶持着走上了江岸。
只在这江水里行走了十几步,王华强就给冻得嘴唇发紫,浑身上下象筛糠一样地发着抖,环顾四周,浓雾之中只能看到几尺以内的人,也大多和自己一样,脸色惨白。
王华强开始真心佩服起麦铁杖,居然能在这种温度的江里游来游去。
正思索间,王华强的肩头被人拍了拍,举头一看,王颁也是脸色发白,对着自己笑了笑,一指前方百步开外的那点火光,说道:“一定是麦铁杖带人来接应我们了,看起来人还不少呢。”
王华强就势看去,茫茫白雾中,那点火光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火光的周围一片人影幢幢,为数着实不少。
王颁看了一眼附近,视线所及之处,起码有百余人已经上岸了,稍远一点的江里,还不停地能听到“扑通扑通”的下水声,想来是其他几条船上的人正以火光为信号,向这里集合呢。
王颁和王华强并肩迎了上去,走得二十多步,便看到了高举着火把,黑脸长腿,一身夜行劲装的麦铁杖。
在麦铁杖的身边,则是一百多个须发斑白,身形佝偻的老人,一个个居然还穿着陈旧的皮甲,戴着头盔,有人挎刀背弓,有人扶着长槊,颤颤巍巍地向着王颁走来。
王华强看这些老头连路都快走不动了,还这样全副武装,心中一阵好笑。
这些老头一看到江北的人过了江,一个个激动地老泪纵横,有个看起来为首的独臂老者,脸上有两道长长的刀疤,张着那张缺了一半牙齿的嘴,不停地问道:“二公子来了吗?二公子在哪里?”
王颁的眼泪也快掉下来了,连忙上前几步,站到了独臂老者的面前:“你就是福全叔吗?我是王颁啊,你还认得我吗?”
火光下,那名叫做福全叔的独臂老者睁着浑浊的眼睛,仔细地盯着王颁的脸看,好一阵,才喃喃地说道:“象,象,实在是太象了,二公子就是当年的雄信将军啊!”
王僧辩当年最初是在当时南梁的湘东王,后来当了梁元帝的萧绎手下任职,先后任过参军,司马等职,最后官至竟陵太守,号雄信将军。
这位福全叔就是在那时候已经跟了他的亲兵部曲,所以开口就是雄信将军,而不是后来王僧辩消灭候景后被封的官职--征东将军。
王颁擦了擦眼泪,说道:“福全叔,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们了,今天我来这里,就是为大家报仇雪恨的。对了,这位是王华强王大都督,跟我一起过江的。”他说着用手一指王华强。
福全叔看着王颁身后那六百多名黑衣黑甲的关中大汉,激动地说道:“好好好,真不愧是雄信将军的公子,不枉俺们这些老兄弟等你这么多年。
你看,俺们把当年的盔甲都穿上了,就是要跟着二公子一起杀进建康,灭掉老贼陈霸先一手建立的陈朝,俺们虽然老了,但这次一定不会落在后面的。”
王华强的心一沉:看这些老胳膊老腿的走路都困难,哪能打仗?
王颁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点,渡过了最开始时的激动后,也不再说话。
那福全叔似乎是看出了王颁心中所想,哈哈一笑:“二公子,不用担心,俺们这些老家伙只是来撑撑场面的,真正上阵打仗,还是得靠年轻后生们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