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关心。这样一想,康起瑜就安心下来——毕竟之前不管他认识多么了不起的人,也没付出过像认识齐锐这样大的代价。
在因为康起瑜的一句问话而持续了两三分钟尴尬的沉默后,康先生终于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绕到齐锐床的另一边,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垂着头用纸巾捂着嘴不出声的男人,“喏,喝点水就躺着,一会药点没了我去叫护士。”
五
康起瑜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左右,其间不但主动包揽了临床的三餐饮食、水果零食,还有平时方便帮忙的各种小事,外加用笔记本电脑看电影电视剧,经常也会招呼齐锐一起。
按照一般情况,他对齐锐这样尽心尽力,为了他不知收到多少张好人卡,就算发展不出深厚的革命友谊,起码也会是关系不错的熟人了。但实际上,一直到康起瑜出院,他也没有和这个叫齐锐的男人熟悉起来。
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进行过真正的交谈——虽然康起瑜无聊时很想找临床吐槽一下一起看过的电影电视,亦或者干脆随便聊聊上学时的趣事、各自的喜好、哪怕是这座城市里哪里的饭店小吃摊比较实惠有名也好。
可实际上他与齐锐的对话几乎都是他说了一堆,齐锐回答他“谢谢”、“不用”、“我自己来”和“太麻烦你了”——其中以“谢谢”听到的频率最多。
到他出院时,除了齐锐的手机号,他对临床差不多一无所知。
虽然这样说很不好,但康起瑜觉得如果刨除齐锐始终缺席的亲人,他已经可以理解为什么住院这么久都没有熟人抑或者朋友来探望他——齐锐实在不是个好亲近的人。
人品没什么问题,从来不会多事或者挑剔,反而总是担心给其他人添麻烦。如果帮了他的忙,也一定会得到郑重其事的真诚感谢。这种沉默老实的个性,照理说不会是难相处的人。可是沉默到完全没有交流的程度,又怎么会交到朋友?
明明他自以为和这个家伙已经很熟了,很多时候他这个帮忙的人都只是下意识去做,还要被迫听一遍又一遍客气到疏远的感谢。而自从说了几次不用那么客气,之后齐锐再接受他的好意确实也会憋回感谢,却总是一副不自在到窘迫的样子。
如果是腼腆羞涩的少年也许还会被大多数人认为是纯真可爱,偏偏按照齐锐的年纪怎么说也应该已经进入社会好几年,偏偏他还长着一张线条冷硬成熟的脸、拥有极高的海拔……也许对很多人来说,齐锐都是一个给人一种“如果放任他不管大家都可以更自在一点”感觉的人。
但康起瑜却做不到这样想。收拾东西出院那天他甚至莫名的格外操心,像是要把孩子单独留在医院住院部的家长似的。
虽然对床的男人没有流露出任何一点对他这个病友的留恋和不舍,就像平时康起瑜不曾主动与他搭腔时一样躺在床上发呆,但康先生却贱贱地把自己生病时收到的水果零食补品挑好的分成几份,除了留给齐锐,还留给同屋其他两个病人,偷偷拜托人家多照顾一下。
办理出院手续时,他甚至特意打听了一下他拿出的钱是否够齐锐治疗到痊愈出院,得到肯定的答案才安心。
可是如此热心的结果除了得到医生和病人古怪的眼光,还有就是朋友帮康起瑜拎着东西先下楼之后,齐锐才磨磨蹭蹭撑坐起来,对正准备向他告别的康先生客客气气、干巴巴地,像对待债务公司陌生人一样地道别。
“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钱等我出院之后一定会尽快筹出来联系给您的。”
康起瑜对着齐锐那张十几天来被自己喂得总算有点血色的脸,不高兴地皱起眉。就在昨天夜里他们还隔着短短一条过道睡在一个房间,齐锐只要爬起来,康起瑜就会自然而然地醒过来,套上上衣外套去扶他。可是现在他准备出院,这个男人说话的神情和态度却根本就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没什么不同。
“别这么客气,我相信你不会赖账的,”克制了一下莫名出现的不良情绪,康起瑜笑着伸出手,用拳头轻轻捣了一下男人的肩窝,“别着急,好好养病,我有空会回来看你的。”
六
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中,仍然在休假的康起瑜才发现伤了一只手、连网游都打不了的日子究竟有多么无聊。玩都玩不了的日子,康先生只好在网上订购了几本自己的专业书翻阅。这样在家打发了几天时间,他就管不住自己,想回医院去看望齐锐。
在超市挑了一袋水果很高兴地溜达到医院,没想到原来齐锐住的病床上却换了人。莫名其妙以为男人只是调换了病房,谁知问过医生才知道:虽然伤还没好利索,但康起瑜出院没几天,齐锐就坚持要医院把剩下的医药费退还给他,拿着剩下那点钱出院了。
“小康……”和康起瑜混得蛮熟、已经算得上朋友的年轻医生有点不好意思的推了推眼镜劝他,“其实我们医院每年都会收治不少这样的病人。被120救护车送进医院来,谁都联系不上或者病人家属不肯交钱,医院也只能给他们垫钱先急救保命。结果等治得差不多了,趁没人注意就自己溜了。我们医院也是自负盈亏,大家时不时一起均摊一把这种钱。之前是真不知道你完全不认识他跟他受伤也没一点关系,就逼着你给他垫交了药费,真是对不起你了。”
康起瑜抱着一兜水果坐在医生桌前,因为这番话慢慢收起了脸上总是挂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