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边露出随风舞动的裙角。
三个人躲在柱子后头会面,虽说是三更半夜,逃难的人不胜眉数。
曼珍不是个善于打官腔的人,朝温大哥轻递一个眼神,温碧君将墙角下的皮箱拎起来递给廖爱成。
廖爱成接过沉重的皮箱,心里有了数:“金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曼珍望着眼前气质卓越的女人,扯一下帽檐,半饷才道:“我欠他的,没什么东西能拿来还,事到如今,也只能用这个略表心意。你们——还是不要嫌弃吧。”
廖爱成知道金钱的珍贵,特别是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档口,苏家举家搬迁匆匆外逃,不可谓没有捉襟见肘。她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苏奕清现在最缺钱。
廖爱成仔细的审视金小姐,金曼珍一袭黑长裙,头上戴着宽延的深灰棉质帽,低调且严肃,在女人的眼中,她其实并不算可爱。爱成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她会输给金曼珍这样一个人,论相貌才情和才干,她自认并不输给她。再论女人的温柔和懂事,她仍旧不会输给她。最后再论眼界和手腕,她廖爱成更居她之上。
然而事实上,她还是输了,不过她认为自己输得并不难看,输得坦坦荡荡,只因为吴敬颐先认识了金曼珍,这是老天决定的,不是她能操控的。
而且输给金曼珍,她觉得还能接受,这样一个人,值得她尊重。
廖爱成坦然的笑一笑:“需要我给奕清带口信么。”
曼珍摇头:“不用,不要让他知道。他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要。”
爱成忽然上前一步,虚虚的搂了她一下:“其实我也认为这样比较好,谢谢你。”
尖锐的鸣笛声响起,列车员扒在车厢门口挥舞旗子,示意本车次的人马快快上车,廖爱成转身既走。
曼珍靠着寡凉的石柱,等那铁轨嗡嗡震动起来,默念了一句一路顺风。
温碧君点了根烟,在他看来,金小姐不用这样做,男人没了钱还能挣,靠女人算个什么意思。再说苏家一大家子,总有脉络人际。
温碧君开车送金小姐回去,第二天一大早又来载她去工厂,工厂的大铁门焕然一新,却有一队日本大兵雄赳赳地守在门口,他们叉出刺刀挡住去路,正要盘问,川岛大佐的顾问,小田笑眯眯的迎了出来:“干什么!这是工厂的老板,你们不认识吗?”
小田的中文水平非常之不错,汉语流利:“金小姐,快进来,我找你正有事呢。”
曼珍心道不好,然而不得不进,小田扯过一位更加矮小的日本籍男子:“这是工厂的监察员,大佐的意思是,纱布和糖都是重要物资,必须由靠得住的人经营。金小姐风评不错背景干净,是位靠的住的人,从今天起,大家合作愉快吧!”
酷热的夏日,刺刀折射出残忍的光泽,小田抽出腰间的手枪玩耍,曼珍流了一背的冷汗,她自然可以不要命的拒绝。可是就算她不同意,这个狗日的再找个人来管理,或者亲自管理,他们又会怎么对待她手下这班人?
小田又是催促,让她赶紧召集工人来上岗。
已经别无选择,曼珍终于卡出一句嘶哑的话:“他们的工资还照算么?”
小田拍手:“这算什么?照算照算!只要干的好,翻倍都行呢!”
金小姐亲自出马,温经理作司机,他们挨家挨户的通知,先到了工头梁卫国家里,梁卫国是位硬朗的糙汉子,曼珍以为他会拒绝:“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找个理由……比如说你得了病……”梁卫国感激地看她一眼,眼神复杂又羞愧:“老板,我、我必须去。现在家里根本揭不开过,外面一袋米比金子还贵。下面还有三个孩子……我饿死没关系,但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娃娃们饿死。”话才落地,内屋忽然响起想天动地的哇哇哭声。
曼珍噎下干涸的口水,让温碧君从车上拿下来一包糕点和两袋小米,梁卫国红着眼睛:“从旧厂到新厂,我跟着金家做了二十年。小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了解你。你和金先生都是有良心的人,但是别人不一定了解,剩下的人,由我去通知,要是谁骂我,我也不会少一根头发!”
不过两日,工厂重新开工,气氛却截然不同。门口仍旧守着大兵,拿监察员跟个幽魂一样,飘到哪里就要敲打两句,只要秩序正常,他不是很介意金小姐的冷脸。
温碧君时刻跟随左右,如今还有什么业务可谈,再让他回街上混他宁可跟着金小姐。如果这世界上的人都信不过,唯有她还可以信一信。再加上曼珍那张毫无表情的眉目,真担心一时不稳给爆炸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曼珍也是这么想,尽管这么想,一整天在日本人的盯梢下做事,浑身的骨头都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小田这几天都在,他在电话间接了来电,拉开玻璃窗,愉快的呼唤曼珍:“哎哟金小姐,您跟吴先生是老朋友吗?早说呀!吴先生在英租界里可是位红人哩!”
曼珍几乎是抢着电话听筒放到耳边,敬颐嘱咐她不要跟日本人起冲突:“我已经跟小田顾问打过招呼,曼珍,现在你赶紧过来租借,我有话要对你说,但一定不要一个人出街,知道吗?”
小田果然轻松地放曼珍出来,温碧君把汽车开得飞快,然而租借口拉起了栅道,每辆汽车过去都要检查通行证。
一辆灰色的小汽车从旁越了过来,曼珍刚好拧过头去看,以为人家要插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