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有想过,父帅为何不直接送我回城,而是让我留在营中?”
沙木南一怔,“难道……”
烜合目光黯然,“唯有我在,那些后手才会有用。”手搭上已十分隆起的腹部,“我这般年龄又长年避孕,本不适生育,这孩子也一直怀得不稳,势必撑不到足月。不托海说,再过一个月,他便不得不出生了。”
沙木南神色一凛,“那么……”
“那便是最终定论之时。”烜合长叹,“从我怀上这孩子开始,不,是从我成为交赤君后,甚至是与郝绪齐相遇的那一刻开始,我已注定要有这一战。”撑着身子下床,窗外营地士兵来来往往,明日乌兹主动出击后,命运究竟如何,他便知道了。
第二日夜。
乌兹派一千前锋骑兵偷袭大齐军营,原本灯火通明尚有人巡逻的大营突然一片黑暗。
天空又闪出大片红光,竟是密密实实的火箭,士兵们正欲抵挡,却见所有火箭都射入了地面,接着轰隆一声爆响,熊熊烈火燃起,将乌兹骑兵圈在其中。
不远处的山上,设伏的程有抬手发令,山丘上暗藏的士兵们一边放箭一边冲锋,杀声震天。
与此同时,西北一角火光大胜,兵刃相击声、吼喊呼叫声交杂叠起,然而未见信号……究竟是乌兹主力军正在战斗,还是有诈?
乌兹的前锋主将脑中飞速转动,听说大齐的右城乡景澜十分工于心计,喜好玩弄虚实。
那么……
主将一声号令,率兵突围,欲原路撤兵。
暗处的程有见势命令士兵们主动打开一个缺口,放乌兹部众离开。乌兹主将跟着察觉,心道果然不假,立刻掉转马头率部极速驰援西北火光处。
程有分出一队人马紧随其后,并不断放箭。
追得越紧越凶,乌兹诸人越以为看破了他们的手段,跑得更急。
然而程有心中大喜,果然全在景澜预料之中,让他们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又想起他随景澜巡青州,离开时路线的决断,一如今日,料事如神。
行波,真是太厉害了。
乌兹的一千骑兵奔至西北,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两军对垒,火光声音,皆是大齐与交赤士兵们的骗术。而方才营地附近所有的埋伏攻击与放水,都是为了消除他们的疑虑,要将他们引向这真正的葬身之地!
他们被几倍于自己的人马围攻,但却没有放弃希望,拼死相搏。
因为乌兹主力所与预定攻击的,也正是这一方向。
只要坚持,援兵一定会到!
乌兹众将士心中皆有这样的期待,奋力砍杀,一时竟十分勇猛。
在此迎敌的萧凌云与景澜见状,命会乌兹话的交赤士兵们边战边喊。
“尔等援兵已被我军剿灭,不必再等!”
与此同时,漆黑一片的大齐军营突然又亮了起来,军营中、四面八方的山丘上、旷野中涌出大批人马,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四起!
火光映照下,依稀可见乌兹的旗帜和服饰。
难道原本应该来此作战的乌兹主力精锐,竟被引去了那边?!
不可能!
浴血奋战的乌兹前锋主将大喊:“此乃敌军诈术!方才山上所伏兵马,断然没有此等数量!诸将士莫受其迷惑!奋勇杀敌!”
后阵的景澜蹙眉,问萧凌云:“他叽里呱啦的,在说什么?”
萧凌云解释了一遍,景澜轻笑,“若他为稳定军心,我倒可以理解;若他真这么想,实在是糊涂到家!方才几次战斗,必然惊动了乌兹主力。他们发现前锋被耍,接着便会想到我军主力仍在大营,那里才是真正的主战场。何况弃营代价如此之大,时机不到,谁敢妄为。”
萧凌云跟着笑,“我们只需再加把劲儿干掉这批前锋,其余就看你们皇帝陛下的了!”
另一边,建平帝夏期亲率大齐最精锐的骑兵冲出主营,身先士卒,与被景澜耍弄了数次最终成功引到此来、军心已有动摇的乌兹主力拼斗。赵晟率梁州大营众将士作为侧翼,于敌阵中横冲直撞来去自如。程有依旧带人埋伏在旁侧四周,灵活机动,随时准备包抄夹击。
喊杀声中,血光影里。
这一战一直持续到翌日正午。
大齐与交赤联军几乎全歼乌兹,大获全胜。
建平帝大喜,下令拔营,全军趁势前进,开赴乌兹南方腹地。
夕阳下的大漠旷野雄浑壮丽,建平帝心生感慨,独自一人驱马奔驰。
来到一处高地,他勒住马头,远望群山连绵,气象万千。
回味起方才结束的那场他亲自领导的胜利,胸中更是开阔。
曾几何时,他四处征战,只为生存。
但如今,他为的是脚下这一望无尽的大地,是眼前这吞吐无限的天下,更是这大地与天下中的芸芸众生。
他的生存,变为了无数人生存的根本。
他怎可不去力争,怎可不去胜利?
“皇上。”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建平帝回身,赵晟一人一马,独立于广阔的天地中,静等着他。
第82章暮色
“你怎来了?”
赵晟单膝跪下,“皇上突然纵马离开,众人都很担心。”
“朕在车中坐了一路,浑身困乏,趁大军停下休整,来活动活动筋骨。”
“我军已深入乌兹,皇上万万不可独行。”
建平帝不在意道:“虽然这里已属乌兹管辖,可周围不宜作战,绝不会有敌军。尔等太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