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班日都是卯时行班,申时放班。
守门衙役向来是极喜这申时的,每日申时一到便离了京兆尹府去买酒喝,而今日……自己似乎没那么容易离开。
眼前的白衣人面容清俊,笑意温和,腰间负剑身背酒壶,手腕被粗劣的麻绳绑紧:“劳烦向治安官大人通报一声,说在下李白前来请罪。”
李白!请罪!
青莲剑仙李白,三入长安城的李白,闯了摘星楼的李白,全城百姓都在猜测行踪何处会被陛下如何发落的李白,居然自投罗网前来请罪?
衙役一脸呆滞。
见他如此,李白心下好笑,出言调侃道:“这位小兄弟,纵使李某姿容不凡,气度卓然,你想观摩也不急于这一时吧,不如咱先给治安官大人通报一声而后再细看?”
李白眨眨眼。
衙役瞬间回神,连忙向府衙里跑去:“狄大人,李白请罪来了——”
“姓名。”
“李白。”
“性别。”
“男。”
“祖籍。”
“西域蜃楼。”
“年龄。”
李白轻笑出声。
执笔伏案的狄仁杰不解抬头:“你笑什么?”
遣退了所有府吏,审讯室里只有两人,李白说话也愈发不顾忌:“狄大人,都是老熟人了,我的底细你还需要这样盘问吗?”
狄仁杰和李白确实是老熟人,前前后后算上,这是他第十次因犯事进京兆尹府衙。
第一次是刻诗朱雀门,第二次是大闹国子监,第三次是夜潜京兆尹,第四次是顶撞武则天,第五次……虽然时隔多年,但来来回回跟这人明里暗里交锋这么多道,想不熟都不行。
狄仁杰挑眉看了一眼李白,眼前人仍绑着双手瘫坐在椅子上。
狄仁杰一边写资料一边道:“狄某倒不知,青莲剑仙会有犯事后投案自首的觉悟。”
“啧……反正闯摘星楼这么大事,就算我不来你也迟早会把我抓来,与其被你撵得满城逃窜还不如自己来,省的废功夫。”
满城逃窜?
狄仁杰闻言乐了。
不再多话,自顾自写完了李白所有资料。
狄仁杰放下笔,十指交叠放于桌上:“说吧。”
李白一挑眉:“说什么”
“硬闯摘星楼的原因。”
“因为好玩。”
“不信。”
“不信那狄大人以为是什么?”
“怕是跟那个小木盒有关罢。”
李白一愣,继而哈哈一笑:“这都知道,不愧狄仁杰。”
狄仁杰神色不改继续道:“如我所料不错,你这次回长安城怕是也跟它有联系。”
李白一笑:“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狄仁杰仔细看了他半响,开口道:“知道我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推断么?”
“因为狄大人天纵奇才睿智不凡。”
狄仁杰冷冷看他一眼。
李白无奈:“好吧,因为你的小密探工作到位,把我的行踪活动向你准确汇报了。”
“纵使元芳身手不凡,但依你的敏锐不可能察觉不到他,所以只有一个解释,你是故意让他看到你做的事,然后告诉给我。”
李白一挑眉:“然后呢?”
“你是原本就打算把回长安,闯摘星楼,以及小木盒的事告诉我,所以一直在等我来抓你。”
“那我为什么打算把这些事告诉你呢?”
狄仁杰看着李白的眼睛,眸光锐利,一字一顿道:“你有求于我,所以向我坦白。”
顿了片刻又道:“是关于小木盒的。”
此言一出,李白心中既是钦佩又是震惊。
不得不说,狄仁杰洞悉推理世事的本事确实极强,但这种精准的洞察,有时候令人害怕。
张良说长安城有一个人能帮自己,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不过就目前而言,最合适也最有本事的人明显是狄仁杰。
况且以狄仁杰清正的为人,也不像是把别人的秘密随意告诉他人的人。所以李白确实是有这个打算。
世人都道李白和狄仁杰不和,因着一个公正端方,一个性情放纵,且狄仁杰三番五次下令逮捕李白。殊不知那只是明面。实际上,两人心中都甚为欣赏敬重对方,虽然这种欣赏敬重中夹杂着对对方的嫌弃和无奈。
因而李白也不怕狄仁杰不信,坦然将楚汉之地的奇遇完完整整地告诉了狄仁杰。
“记忆残缺”狄仁杰皱眉。
“很奇怪吧,但我总觉得这是真的。特别是近些年流浪在外,越来越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像丢失了什么东西没找回来一样。”
原本听到“流浪”二字,狄仁杰还想反讽他一番,但见李白说完话后一瞬飘忽空洞的眼神,便忍住什么都没说。
“张良这名字有点耳熟,我好像在哪听过。”
“在哪听过”
狄仁杰摇头“不过你这番话倒是解答了我的疑问。”
“什么疑问”
“硬闯摘星楼的原因。”
李白一笑:“你不是一早就想到了吗?”
狄仁杰摇头:“只是想到有关联,还没想到具体原因,现在倒是明了了。你闯摘星楼大抵是因为那个可观过去未来的传言,所以想一探究竟,看看能不能找出跟你记忆有关的东西。所以你发现什么没”
李白耸肩:“一无所获。”
“因为想找线索就去大闹摘星楼,你倒还是跟以前一样放纵任性,不过也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狄仁杰意味深长地“你变心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