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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木拼命挣扎的时候,那双手松开了。
「啊啊、对了。那只眼睛……」
神成呢喃道。斋木用力吸了口气,然后剧烈咳嗽起来。边咳嗽边想着要立刻逃跑,在男人膝盖下苦苦挣扎。
「你的左眼,能映出朋吧。……你眼里的她是怎样的……?」
神成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圆珠笔。斋木不知道男人想做什么,死死凝视他的手。对未知的东西、不可预测的发展……感到了恐惧。
神成绷紧嘴角,血红的眼睛就像魔怔了一样。
「把左眼,给我——」
男人握着圆珠笔,瞄准斋木的左眼。斋木的悲鸣凝结在了喉咙里。
想避开圆珠笔尖,斋木抵抗着压住自己的男人的左手,发疯般地背过脸。一背过去,笔尖就刺进了他的左眼下面。卟……皮肤被刺裂的尖锐疼痛直穿他的脑髓。
「啊啊啊!」
斋木大叫着,扭着身体不停挣扎。就在这时,神成松开了他的拘束。
「……我……」
神成呆呆地喃喃自语,像是终于恢复了意识。圆珠笔从男人的手中滑落到了地上。
斋木左手捂着左眼,从男人的膝盖下爬着逃了出去。他很想站起来跑走的,但是腰使不上力。斋木盯着神成往后爬。男人朝他伸出手「小明」
「噫」
斋木吓得发出了悲鸣,男人的脸顿时就扭曲了,伸出的手在中途抓住了虚空。
眼前的男人太可怕,斋木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逃出了房间。
按着左眼,在疼痛和混乱中跑回了家。不想遇到亲戚,斋木急急忙忙跑进洗手间,看着镜子。左眼下流出了少量的血。伤口不是很深。斋木剧烈发着抖,深深吐着气。
……左眼会被挖出来的吧。
咚咚咚的敲门声。斋木颤抖着说「等一下!」
「啊、抱歉」门外的人是志奈子。听到姑妈的声音,斋木匆忙用颤抖的手洗起了伤口。白色洗脸池里的水被血丝染成了淡粉色。
发着抖把放在剃刀旁的创可贴盒子拉了过来。在伤口上贴上创可贴,走出洗手间。
志乃子瞪大了眼睛「你没事吧?脸色铁青啊。那创可贴又是怎么回事」
「……不要紧的」
斋木淡淡地回了句,越过志奈子回到自己房间。
脱下衬衫,蹬掉裤子。
耳朵深处是神成方才的那句话。
朋的骨灰,我们、不也吸了很多吗
斋木抱紧自己,想要让颤抖平息下来。
左眼总是能映出朋。刚刚在镜子里清楚地看到了她。然后是,神成面对自己时那憎恶的表情。这些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斋木蜷缩在床中间。把毛毯盖在身上,颤抖着啜泣起来。
打从心底感到后悔。如果能回到过去,他想全部从头来过。如果能遵从自己的内心,坦诚地说出真实的感受,现在肯定又是另一番光景。朋不会死。神成也会成为他的人。跟这两人的关系,一定会比现在温和多了。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太迟了。
朋死了。神成会一直憎恶自己、怨恨自己、诅咒自己……
喉咙痛得厉害。左眼下方火辣辣的疼。胸口深处也是一样的痛,就像是在流着血一样。
·
葬礼结束后,斋木和姑妈他们一起返回了东京。即使回到了东京,左眼眼角也依旧会映出朋的身影。
高中好歹是毕业了。但他一上大学就立刻躲在屋里不肯出去。
外面有很多窗户和镜子。不管他怎样小心翼翼都无济于事。一定会看到朋。「看看你犯下的罪」「你一生都得背负」「你是个杀人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直逼得他想要大叫。
斋木几乎成了家里蹲,大学自然也就留级了。姑妈姑父都犯了难,担心他的父母也上来东京看他。
「我能看到朋……」
在杂乱的房里低着头,斋木的声音细若游丝。千惠美闻言却用力拍着他的肩。
「别说傻话了!」
甚至还鼓励道「你要振作起来!」
一段时间没见,曾经骨瘦如柴的千惠美差不多恢复了以往的体重。她似乎已经从痛失爱女的打击中走了出来。
「虽然志奈子那么说了,但不能去精神科。我不会让你去看病的。那真是太丢人、太没用了!明,你要坚强起来,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斋木只想大声叫她滚出这里。
只要坚强起来,这只左眼就不会再看见朋了吗。朋就会离开自己左边了吗。
千惠美温暖的手紧贴在斋木的肩上。
「……你要多向静君学习。就算出了那种事,他也还是很坚强。明也努力努力,好吗」
听到神成的名字,斋木肩膀抖了一下。抬起头问「神成怎么了?」看到儿子终于肯看自己了,千惠美露出安心的表情。
静君的爸爸,去世了。千惠美压低了声音。
「是自杀的。夫妻关系好像一直不怎么好——」
芳郎酒后驾车,在满是急转弯的古老山道里把油门踩到了底,偏离了路面。连人带车都坠崖了。
「房子要卖了……他妻子是实业家,好像已经有了下一任丈夫」
「够了!那是别人的家事」
被靖夫叱责的千惠美瑟缩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啰嗦的奶奶不在了,还是因为她一直反感神成的母亲,千惠美变得比以前多嘴,说话也毒舌多了。
「啊啊、是吗」
斋木再次低下了头,呆呆地听着靖夫的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