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初接过来戴上手,欢喜得很,笑道:「淮宵真是好眼光!」
那日早朝册封,秋日共登华殿辉金,内里香炉暗霭。
三位朝中栋梁并肩而站,身后是文武百官,殿后是深深宫围,宫门后是山水泓澄。
那日,卫惊鸿辅左,常尽辅右,太子居中,对着殿上鎏金龙椅,遥遥一跪。
卫惊鸿说:「臣等,鼎力辅佐太子!」
常尽说:「臣等,誓死护我大裕山河!」
太子久跪不起,眉目肃然,沉声道:「儿臣,遵旨。」
光阴寸短,晃眼间他们就已到了各自肩负重任的年纪,携带了追随一生的使命。
卫惊鸿年纪轻轻,皇帝力排众议,给他直接封了一品礼部尚书。主管朝中的祭祀餐宴,科举礼仪,事务繁冗,估计卫惊鸿以后也没太多时间跟他们嬉闹,但自己父亲辞官在先,丞相之位空悬,得由自己代劳一些,他没得选。
那边常尽自然是因为战功赫赫,再加上勇冠三军,又为将门虎子,封了二品上军大将军,号“折冲将军”,正式接管羽林军,为太子所差遣。
另外给太子引荐了一些有战功的兵,封了镇南、镇北、镇西、镇东四路小将,还给龙朔封了个先锋官,正式脱离巡捕营,直接入羽林军。
这么一来,皇城九门提督的位置又空悬下来,皇帝把这块烫手山芋又交给了太子殿下。
方故炀接的时候倒不觉有何不好,同朝中众臣一同伏地,诵皇恩浩荡。
回了府之后,太子急着要去巡捕营,拉着淮宵进了卧房,卷着琳琅珠帘一通深吻。
太子唇角擦掠过淮宵耳畔吹一口气,激得他脖颈痒痒,蹙眉一哆嗦。
淮宵面色潮红,声音还有些抖:「今日,今日你父皇可有提到我?」
太子一愣,伸臂去揽他腰身,认真道:「今日没有。」
见淮宵不讲话了,太子换了个边儿去拱他下巴,一张俊脸也红了,平素冷冽的目光如今柔和到不像话,像犬似的粘他,边蹭边说:「淮宵不用在意。」
淮宵扶住他后脑勺,与他对视,舔过自己牙尖,说:「你最近,你最近老那样,这被人看了去……」
太子存心逗他,冷哼一声:「哪样?」
淮宵瞪着眼,暗骂这人近日一堆破事儿还有心思捉弄自己,凑上去对着太子的唇就碰了一下,假装正经道:「这样啊。」
太子一乐,知他配合,伸手捏他脸,心都化成了一滩水:「你怕被人看见?」
竟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淮宵认真起来:「我是怕你被人看见。」
他是真的怕,怕他们明日就会分开,晨起便不见人影,之后便再无机会了。这样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
有回幼时春日,晨熹微光,太子被召到宫里去,真真是在宫内待了足足一月,博雅堂没去念,太子府没回,府上也一片缟素,气氛悲痛,一打听才知晓是皇后去了。
他想了一个月,该如何安慰方故炀,但见到真人时,两个小孩儿只是抱着一通狂哭不止,其他什么话,淮宵在看到方故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后,都不敢再多说。
如今长大成人,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有所变化,皇帝一日日施压,削减太子实权,大多的原因除了太子本身有些问题外,就是他淮宵的存在。
他清楚地记得,在北国时,他偷听过太傅进宫给皇储讲课,字字句句,都在讲述如何掌控皇权,其中有几句很重要的,他听了八九来遍,无非就是那些,开枝散叶,广纳后妃云云。
他那会儿还小,觉得当皇帝还是不舒坦,要同时爱好多个女人,拥有好多子孙后代。而且皇室斗争,他淮宵从襁褓之中便参与了,若不是被送到大裕来做质子,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足以全身而退。
当年北国的太傅,一字一句地对着北国皇储说:「为天子,不得有软肋。」
淮宵回殿里后,仰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问自己的母妃,何为软肋?
母妃说,大概就是爱人。
他回过神来,见太子眉目炯炯,其中爱意更甚几分,眼底是浓烈得化不开的墨。
淮宵在外虽乖戾冷漠,十多年来搁太子面前却一直是只剩了赤子之心。
眼瞧着太子这眼神,便立刻缴械投降,眉眼温温,任他拥入怀中,再加了件鸦青鹤氅。
淮宵伸手环上方故炀后颈,低声说:「我不怕的。」
当晚清秋夜寂,玉露初零,石板青岩上都还略有潮意绵绵。
太子撇下巡捕营的事务推给常尽,迎着晚风乍起,一路纵马回了太子府,拉着淮宵去博雅堂后院那一片只被烧了一星半点儿的丛里。
方故炀说,来捉萤火虫。
淮宵闻耳边古虫唧唧,庭槐沙沙,笑问他,这个时节,何来萤火虫?
话音刚落,眼前原本枯败的一片丛林里,出现了丁点光亮,约摸二三十只,尾翼的光不甚亮,但足以在夜里吸引住目光。
熠熠流萤,如星散飞来。
淮宵愣住了。
他转脸去看太子,忍不住问:「都快深秋,你哪儿捉的这多?」
方故炀见淮宵眼底泛红,心生欢喜,便又像个孩童吃了蜜般讨赏:「前些日子来捉的,捉到就养在巡捕营了。」
淮宵傻眼,你去巡捕营是处理九门要务还是养虫的?
方故炀知他在想什么,不甚在意,一边回答一边看这夜里流萤汇成的小小灯火:「捉了快一百只,这剩得不多了。」
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