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竹被噎了一下,在院子里闹腾开了。烧水,找衣服,搬浴桶,取香胰,砸皂荚。乒乒乓乓,水花纷溅。
沈抟不为所动,踏足提掌,递剑回诀。
薛竹开始朝浴桶里加水。
沈抟云掌轻推,剑锋横划。
薛竹散开头发,扯开外衣,解开中衣,脱掉鞋袜。眼看着就要解中裤的腰带...
沈抟终于身形一滞,一翻白眼。转回身避过,听身后扑通一下,一地水声。
“我说你都多大了!你不避讳点吗?”沈抟无奈道。
薛竹把头埋进水里,咕嘟咕嘟冒气泡。
沈抟手一张,南冥回鞘。走到桶旁边把他捞出来,歪头瞅着:“好玩不?”
薛竹探头看了看沈抟小臂上的伤口:“师父,我,从没看过你那么生气。”
沈抟挑眉。
薛竹说:“前天晚上,竟然去捅唐真君啊。”
沈抟拿着水瓢给他一下下淋着长发,点点头:“是有点恼羞成怒啊!这件事,我一直都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薛竹问:“真想给他一下子?”
沈抟说:“真想啊!他真身过来,气息展开,压着你心绪,摆明了要我难堪。估计是气不过咱们打了玉轩。”
薛竹抹抹脸:“把他惹急了怎么办?”
沈抟满不在乎:“打我一顿最多了,总不能要我命吧。”
薛竹带着一身水,扑棱棱一转身,黑发贴在胸口上,俊雅的眉睫上挂满水珠,目光毫不掩饰的望着沈抟:“师父,我不会走。我帮你找那个火。我都听你的。”
沈抟被他瞧得一怔,可能是刚散了心法的缘故,胸口闷堵,呼吸有点急促。轻轻错开眼神说:“你怕什么?你现在是郁离子道长,有符咒在手,长剑傍身。再没人能逼迫羞辱,限你自由了。”
薛竹坐回水里,一如幼时,痴痴仰望着沈抟:“那几年,挺苦的。多亏最后关头,遇到了神仙你...”
沈抟轻轻笑了:“神仙目的不纯啊!”
薛竹乖乖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小心点。”
沈抟心里翻江倒海,黄沙百战,慢慢合上一双修长的细眼。
薛竹又从水里钻出来,道:“最后一个问题,神仙贵庚?”
沈抟霍得翻了个白眼,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早过一甲子...”
萧老道临走留下消息,皖庆府药行下个月开市,沈抟这药罐子,照例不可能错过。但时候尚早,加手上有伤,便打算过几天再动身。
卯时刚过,薛竹穿了件缎子藕色箭袖,九环革带,头束小冠,足踏软靴。蹑手蹑脚的钻入沈抟的外间。在床头的格子里找寻物件。
沈抟在里间打坐,周天行走,耳聪目明。外间门响他便发现了。出门一看,薛竹站在朝阳里,仿佛镀了一层金光。俊逸灵动,顾盼神飞。薛竹平素都跟他一样,穿些雪青水绿,素白月缟的道袍。今日捡件华丽衣裳,衬得俊美标志。
见了他,薛竹偏过头问:“师父,你上次给我的那几盒藿香膏呢?我记得就在这格子里呀!”
沈抟看他还拎了个点心匣子。伸手从怀里的乾坤袋,找了两盒藿香膏递给他,问道:“去李谭家?”
薛竹整整衣裳,问:“怎么样?俊不俊?”
沈抟疑惑:“俊是俊,可李夫人...”
薛竹摇头晃脑,装模作样道:“小时候师父教了,君子不欺暗室也!”
沈抟被他逗得一笑,摆了摆手:“滚蛋吧,早回来。”
放下惊艳非常,心焦气燥,不能打坐的沈抟不提。只说薛竹进了县城,手里拿着东西,一路颔首为礼。街坊大多认识他,看他标志,都来调笑。
“小薛道长打扮这么俊俏,是相亲去吗?”
“别乱说,道士怎么成亲?”
“道士那叫道侣,懂不懂?怎么不能?”
薛竹倒弄了个大红脸,紧走两步拐进李谭家的巷子,在门前又整了整衣裳。不轻不重扣了两下,问门道:“李叔父,薛竹来看婶娘。”
李谭沐休在家,接他进了门。李家逼仄窄小,也就里外三间屋子。李夫人闺字月娘,从里间迎出来。
薛竹赶上,扶月娘在正堂前坐下,后退两步,跪倒磕头,嘴里大声说:“薛竹见过李叔父,见过婶娘。”月娘伸伸手,薛竹起身,蹲在她身边。月娘一边问他并沈抟最近好,一边轻轻在他头上,脸上抚着。
原来月娘双目虽与常人无异,却天生眼盲。
薛竹十一二岁刚来时,沈抟只会管他饱暖,早晚掐诀念咒,练剑画符。外衣鞋袜不齐全,就给他找些自己的,不然去成衣店买两套。哪里能都合适。
李谭膝下无子,竟真的当他半个儿子。
是以少时多承月娘照顾,月娘目夷心灵,裁剪女红,鞋帽挽带,只要她指丈手量,做出来竟一丝不差!除了不能把乾坤袋咒文绣在胸口,手艺实在没的说。
薛竹坐在她身边,一直笑着:“婶娘,我昨天刚回来,立刻就来磕头了,你想我不想?”
月娘拉着他的手,问:“也没歇歇。一路跑过来热不热?”薛竹便捡些路上的趣闻,说给她听。又献宝似的拿出许多吃食点心,说这个是自己蒸的,那个是自己炸的!
李谭就面色柔软的看着他们。
月娘拍了拍他肩膀,说:“我们郁离,十七了吧?让你李叔父,和你师父讨了你,给我当儿子吧。”
薛竹作势要起身:“我现在也是儿子一样,您要愿意呀!我这就拜干娘。”
月娘拦住他:“傻小子,讨了你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