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衡道。
却发现公仪停了下来,绕到了他的面前。薛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公仪霄一把抱起,一手托住臀腿,一手扶着背,把他牢牢抱在怀里。
“不会让小九不舒服的。”
薛衡闻到了公仪霄衣裳上淡淡的青桂香气,自觉地环住公仪霄的脖颈,将脸颊贴在他颈窝处。
那条小路额外静谧,周围有浓郁花香,空气湿润清新,月亮又亮又圆,朦胧月华款款落下,公仪霄看着怀中人,像抱着一个小玉人一般。
薛衡小声道:“公仪,你吃月饼了吗?”
公仪霄摇头,就觉得颈窝处一阵湿润,薛蘅奶猫似的舔了舔他的脖颈,小得意道:“我拿了一个在身上,等下要和公仪分着吃。”
公仪霄每多被薛衡打动一分,心中就要痛上一分。
那么,还能拥有小九多久呢。
他怀里抱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永远离开他。
到了藤架之下,公仪霄单手将软毯铺在冰凉的石桌上,将薛衡放上去,双手撑在薛衡身体两侧的桌缘上,低头看他。
薛衡被他盯得脸红,垂眸从袖中拿出一个油纸包着的月饼来。
“家人就会在一起吃月饼。”
薛衡说这句话时,耳垂是羞红的。
公仪霄抚了抚薛衡的背脊,吻着他的耳垂,心中难受。小九的父母,兄长,都离他而去了。
而他的兄长们,都没活过二十四岁。
薛衡打开油纸,油纸包着月饼一角递到公仪霄面前:“咬。”
公仪霄只咬去了外头那层饼皮,薛衡拿过来,恰好咬着里头甜腻馅。
他吃东西时乖巧极了,都是小口小口地吃,左边腮帮子动一动,右边再动一动。
薛衡慢吞吞地吃着月饼,公仪霄就看着他吃,时不时被薛衡喂上一口。
那个月饼是极甜的。
月华如水泻地,风吹藤叶有轻微沙沙声,旁边的荷塘里不时有几只青蛙跳入,溅起水声,荷叶上的露珠在月光下晶莹发亮。
岁月静好。
薛衡吃完月饼就被公仪霄亲了一下嘴唇,额头抵着额头,哑着声音唤道:“小九。”
薛衡被他这低低一声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话都说的结结巴巴:“怎、怎么、怎么了?”
公仪霄沉默半晌,托起薛衡的脸,低头深吻上去。
深入尝了一下薛衡的味道,公仪霄便停了下来,只看见薛衡喘息不止,眼眶憋得有些红,羽睫都湿润了。
“公仪,等我死了你会像这样亲别人吗?”
公仪霄心一揪,看着他的眼睛道:“不会。”
薛衡叹息,绞着自己的手指:“我不想我死后你孤孤单单,但是我又嫉妒那个陪着你的人。”
“不会有别的人,只有我们。”
公仪霄道:“我会一直陪着你,陪着我的人也只会是你。”
……
薛衡被公仪霄从花园又一路抱回来,推着他回了寝宫。
黄色油灯下,薛衡的肌肤显得分外单薄,依稀可见薄薄一层肌肤下黛色的血管。
公仪霄摸了摸床垫,又加了两层绒毯,薛衡在他服侍下漱口净面,早就等不及要和公仪上床抱着,却又被公仪留着泡了个热水脚。
所有琐事都弄完了,公仪霄取了薛衡的发簪,任由满头乌发垂落,将他抱上床,牢牢圈住。
薛衡的脑袋搁在他颈窝处,想要说两句甜蜜的悄悄话,陡然喉中一阵火烧,捂着唇咳嗽起来。
“小九!”
公仪霄的肩膀猝不及防一阵滚烫,鲜红的血液染满了他的衣襟。
公仪霄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怨过上苍,心里像被人活生生捅了几刀子。
他捞起薛衡,只见他雪白指间尽是鲜血。
“公仪,我没事。”
薛衡这病已经得了许久,他觉得只是发作时吐血吓人罢了,其实咳起来没有那么难受的。
洗净血渍后再次抱着薛衡,公仪霄不敢用力,怕碎了,怕化了。
薛衡想好的那些甜言蜜语化成了浆糊,他好累,他想睡。
“睡吧,小九睡吧。”
“嗯,公仪,小九爱你。”薛衡不清醒了还是记得这最重要的一句,软乎乎地贴着公仪霄的胸膛睡了。
“我也爱你。”
公仪霄伸手抚着薛衡静好的面颊,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流下。
……
昭厉七年。
公仪霄二十一岁。
他应了皇命,当了太师,去了皇宫授课。
第一次见到薛小九。
名叫薛衡,排名第九,他的兄长父母都唤他小九,不过当时公仪霄还要尊称一声九殿下。
薛家子弟都是病秧子,各个满面愁容,作的诗都是悲风伤月,写的文章都是悲悯过去,写的策论堪称一塌糊涂。
当然,除了薛小九。
当时薛衡的腿还是好的。
他很爱笑,十六岁的少年本就是青葱岁月,他又长得极为好看,笑起来十分讨人喜欢,又纯良性善,人人都想把他捧手心里宠着,包括他的兄长,父母,还是那些宫人们。
他的笑容暖到公仪霄要以为薛家出了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后来他才知,那薛衡,病得是最重,身体是最差,只有他会咳血,还有腿疾,走路十分痛苦。
后来薛小九的腿彻底不行了,只能坐那轮椅,当然,这也意味着他与皇位无缘。
但是薛小九看起来依旧是最开心的那个。
他的策论永远写得最好,他的字永远写得最端正。
当时,对薛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