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挑衅傅君华的那个小少爷毕竟是大家子弟出身,就算在有些方面看着傻不愣登,却不是真的一点心眼都没有。虽然刚开始他一直愣愣地地盯着交谈甚欢的宁熹公主和傅君华二人,可是被身边的发小把袖子一拉,他顿时也就明白过来,没再叫嚷,只是默不作声地跟着发小一群人往外面的场地走出去。
若是宁熹公主真的有意,那他们这些闲杂人等待在这里,似乎确实有些讨嫌了?
这个念头刚一产生,突如其来的失落就在心底一闪而过,快得都没办法让人捕捉,而他丝毫没有察觉。
身边的发小像是有些想不通他莫名的安静和沉默,但看他乖乖地被他拉走毫不做声,甚至连私底下小声地和他叫嚷都没有,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就在他们这几个人就要离开的时候,站在十几步之外的傅君华忽然对着他们这个方向放大了声音朗朗道:“等一下。”
他刚一回过头来,就看见傅君华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对着他眉眼含笑:“傅某可敢问一句方才这位提问我的小公子姓甚名何?”
有莫名其妙的喜悦一瞬间在心底升腾上来,他没来得及去反应,便对着那边的傅君华露出两排小牙,在宫灯下绽出了一个明灿灿的笑容:“你说我吗?我叫做裴珞,我父亲说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心性如玉石般坚韧。你知道是哪个字了吗?”
他还是头一次在对着别人介绍自己时这么认真地去解释自己的名字。
“知道。”傅君华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和裴珞在宫灯的映照下面带微笑遥遥对望,背后的木芙蓉双生树满树繁花,一时间都都做了他的陪衬。他对着裴珞笑得神情柔和,“名字起得很好。”
大理寺裴寺卿的独子吗?
裴珞像是一下子就开心了一样,动了动嘴唇,却忽然一把拉起身边的发小,对着傅君华道:“谢谢你的夸奖,我在这里先行一步了,要是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聊。”说完他也没等傅君华的回复,在对着傅君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之后,就拉着发小转头离开了。
“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宁熹公主看着裴珞这些人都走光之后,对着傅君华仰面笑了笑,这时的笑容里才多少带上了些少女的天真和娇俏,有点小姑娘的样子了。
傅君华看着宁熹公主真切了许多的笑意,眉目间也温和了不少,他对着宁熹扬眉一笑道:“公主自己也是个孩子呢,倒是说别人是孩子。”
宁熹眼睛眨了眨,眼光一闪一闪的:“原来先生也会觉得我是个孩子吗?”
傅君华微笑道:“傅某比起公主年长一轮有余,自然觉得公主尚且年幼。更何况,无lùn_gōng主心智如何聪慧、行事如何成熟,在陛下和皇后殿下的眼里,公主永远都是个孩子。”
宁熹闻言像是有些惆怅,慢慢和傅君华朝一边走去,边走边说道:“可是先生应该也知道,有时候纵然身处高位,可别人也只当你年幼,再加之我又是女儿之身,说出什么话别人也总是不以为意呢。也只有先生与我一见如故,虽然先生方才觉得我还年少,可言辞之间却依旧与我平等以待。先生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
这个看着年纪尚小的帝王长女,方才寥寥数语的一番交谈里,就已经涉及到了天文地理星象数算类此种种,光从学问上来说,宁熹已经算是博通百家涉猎广泛。更何况她还有着无数人都不能企及的高贵身份,手里掌握着无数寻常人无法掌控的资源,一旦她想要伸出手去触及什么,就有真真切切地触碰到的可能。身处这样的位置,又有着那样一个雄心大略、力图革新的帝王父亲,她会想一些不寻常的事情也不奇怪。
傅君华却依旧微笑着:“傅某平时待人处事一向如此,殿下过誉了。不过傅某倒是听过一个故事,公主或许可以听一听。”
宁熹微垂螓首应诺道:“先生请说。”
傅君华的声音不急不缓,听着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我曾听过这么一个故事,说是从前有一座山,山脚下村落里的村民世世代代都有着赤脚行走的习惯,每个人都在脚底磨出了好几层茧,脚板坚硬从不穿鞋,那里的人也从不知道什么叫做鞋。后来这片与世隔绝的村落被外面的人群发现了,有人陆陆续续地来到这片村子里,之后这片村子先后来了两个卖鞋的行商,第一个行商进了这片村子一看,发现这里的人竟然都不穿鞋,顿时大觉沮丧,觉得卖鞋无望,都没有多看一眼就转身走了;可是第二个行商来了这里,却和他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公主试想,他对此是怎么看的?”
宁熹微微侧首,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表露出适时的疑惑:“村子里都没人穿鞋,又怎么能把鞋卖出去?他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傅君华道:“他想的是,正是因为村子里没有人穿鞋,他正好可以把鞋这种东西在这里推广开来啊。”
宁熹一瞬间有些恍惚。她知道傅君华大概是想告诉她什么,她也莫名觉得自己已经触及到了什么,只是好像还没有碰到真正的要点上。
正是因为没有鞋,所以正好可以卖吗?
“哎呦!”
周围一片没有宫灯,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唯有遮掩在厚重云层之后的明月透露出些许微光,勉强照亮附近的环境。可以看得出来,这里有一大片引入活水的湖泊,附近一片都是草地,宫里的小径离湖边还有一段距离,常常少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