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声音不大,然而他身后正欲扑上前来的侍从立时吓的不敢动弹。
王书忠双眼瞪大,怔怔地跌坐回凳子上,曲璃萤立时站起,险些一步冲到他眼前去,陆一川心中一跳落空,手中毛笔滑落,在白纸上染出一大片墨迹。
满堂寂然。
李长铭也惊恐万状地猛然转头看向逸景。
他依旧是风轻云淡,不怒而威,就连眼底都见不到丝毫情愫。长铭想起萧声崖说过,逸景日渐憔悴,先前并未在意,如今才看得他形神如枯槁,眉宇皆疲累,颧骨突显,脸色蜡黄,比起长铭记忆中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军长相差万里。
这是他执掌宁武军中大权的第十五年,没有人想过他还有如此落魄不堪的面容,没有人想过他还有黯然失神的眼泪。
那一晚重现在长铭脑海中一般,好似一场梦。
这死气沉沉的局面不知何时被打破,陆一川攥紧了手中纸墨,王书忠好容易平复声调,心中只有慌乱没有悲喜,问道:“大军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证据就是刺杀甘仪的那柄刀,将刀交给本官。”
捧着证物的主簿不等王书忠应答,便乖乖将天下飞霜送上。
逸景抽刀出鞘,又一手握紧刀柄一手拉扯刀穗——满座皆惊然,无人能想到,这横刀之中还有一把刀,此间机关令人瞠目结舌。
“除了本官,无人知晓这其中关窍”,逸景将双刀随手一抛,落于脚下,“此刀名为天下飞霜,是冶城刀匠蒋巧受本官委托打造,你们自可前往查察。”
王书忠被他这么一闹手足无策,决议先寻甘标商议再下决断,便匆忙将逸景收押退堂。
长铭看着几人上前来,将逸景押往大牢,心中百味难言,只能望其背影。
“你说什么!?”
顾小舞听得陆一川来报,大惊失色,一时觉得双眼发黑,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幸而陆一川眼明手快扶住她。
“继续盯着太医院,让甘仪快快苏醒,本官要前往御史台见曲璃萤。”
“太危险了!”陆一川阻拦道:“此案尚不明朗,甘标只是推断,洛江红也不知去向,这样前往御史台,不知道他们究竟作何打算,也许就成了自投罗网,连大人一同诬告!”
“已经没有办法了”,顾小舞痛心道:“逸景这样举动,保住了李长铭,他自己怕是活不成了。眼下天子已然怒火滔天,若是我们失去了这个盟友,,势单力薄,朝堂混乱,轻易便会被牵连铲除。”
“这宁武的大军长莫非是傻子吗!”陆一川听她这么一说,气得直跺脚,“不如上书求情,让圣人念及往日功绩,从轻发落。”
顾小舞断然摇头:“前功不可抵后过。何况圣人忌惮武官已久,若是轻易联结武官,圣人处以谋反罪名,便是万劫不复!”
陆一川长叹不语。
“司福罗逸景?!”甘标顾不得老成持重,已然惊呼出声,“他这是要做什么?去救自己一个营长?这怎么可能?!”
王书忠满头大汗道:“下官也觉得此事过于诡异了,才匆忙退堂来报,这……哪有大军长以死相救一个营长,即便李长铭是绛元,但是比起宁武的大军长,不过鸿毛之于泰山。”
甘标拧眉道:“难道逸景又在暗施诡计?”
“下官不知啊。”
甘标镇定心神,重新落座于主位,摆手道:“且不要轻举妄动,谴人快马加鞭走一趟冶城查访,确定证据……不,本官须得亲自去见逸景一面!”
行晟几天不见长铭和逸景,也并未受到任何来自令军侯府的消息,心里暗道只怕不好,正欲出门打听,恰好撞上了赫连姐弟。
“可曾见到营长和军长?”
姐弟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赫连轻弦道:“已经几天不见营长了,楚广良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倒是方才听一营之人说军长为大理寺抓捕入狱,但是其中曲折,根本没人能说清一二,我们这才决意去寻楚广良。”
“我们分头去寻。”行晟说道。
三人便各自分散,然而行晟似乎并未关心楚广良去了何处,直赴涧河谷谷口,在那里见到了楚广良。
“大军长有令,你不得出涧河谷一步。”
“至少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行晟急切问道。
楚广良叹息摇头:“只是知道营长和大军长先后被捕入狱,再无消息。”
“让开,我必须出去。”
“你难道忘记自己是谁吗?!”楚广良声调陡然拔高,“大军长将你留在此地用心良苦莫非真的不知道,稍有差池,难道要连累令军侯满门?”
“此事我自有计较,但即便有一线生机,我也不能看着长铭和军长赴死,你让开,我会掂量而行,万万不会牵连令军侯府,何况我须得先见到顾小舞才能决断,你且不必着急。”
“万一你要将自己搭进去呢!?”楚广良焦急道。
行晟显然已经不欲多说,横剑于胸前,沉声说道:“阿良,我不想动手,若是你执意阻拦,休怪我不念及往日情分。难道逸景以为,我伤了右手,便是废人吗?对着挡路的昔日故友犹疑不决的人只会是李长铭,不是我。”
楚广良亦是决然道:“即便刀兵相向,我也不会放你出谷。”
行晟决然拔剑出鞘,身形飘忽已然贴近了楚广良,楚广良正欲举长矛以向抗,没想到眼前一花,再难寻行晟踪影。
谷粱以晴到达谷口之时,便看到行晟一记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