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遇上光呢?子安捂着头,完全茫然。回到住的地方,他才看到棋院寄来的对局单,上面赫然写着进藤光。这场棋赛根本没有什么必要下,他是非输不可的。棋坛的新锐,紧随着塔矢亮的进藤光,被誉为日本围棋的棋界双龙,他们骄人的成绩,一向只有他人羡慕的份,远望而不可及。
明知要输的棋赛为什么要下呢?子安沮丧万分地坐在了商店街的角落里。光会报复他,这一点他完全确定,那局棋自己会输得非常惨,而光将会以蔑视的眼光将他送入地狱。不想下棋,不想下棋,不想下这场明知要输而且还要被羞辱的棋!
那天的亮很沉默,明显他是站在光的一边。他们是朋友,而自己什么都不是,为什么自己非要赌上自尊去道歉啊!早知道这样就不要自取其辱了!满怀着悔恨,子安像个落魄的流浪汉一样,蹲坐在街角。繁华的商业街街灯闪耀,人声鼎沸,衣着鲜亮的人们在街道上来回穿梭,酒楼酒店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他和对面穿着黑色紧身短裙,戴着墨镜,一顶淡粉色的圆帽徘徊在闹市中的少女,就像被这热闹的城市所遗忘一般,静止在流动的时间里。
走在去棋院的路上,微微感到凉意,秋天已经过了一半,温度中已有寒意。光走得不疾不徐,连他自己也未注意到,在以围棋为目标的过程中,他火爆的性格也已经慢慢地趋向和缓。小的时候因为一点小事就要大吼大叫,到如今,即使是面对子安这样的人,也能够冷静地说出那番尖锐的话来,连他自己也觉得大人味十足,而为此暗自得意。
无法原谅子安的行为,不管是自己挨的那一拳,还是因为他的跟踪让亮感到恐惧,即使没有造成直接的后果,那样的行为也不能容忍!不期然地,他又想起了追逐亮的那段时间,两个人好容易在棋赛中对局的时候,他看着亮的背影,兴奋莫名。亮略带一点感慨的表情让他难忘,等待了两年零四个月,终于一起坐在了棋盘之前。不想辜负亮的期待,不想逃避自己的落后,奋起直追的那股毅力,才应该是棋士所有的。跟踪这种行为,根本就是丢尽了棋士的脸!又不是追星的小女生,做出这样的行为令人不耻!
今天,要给子安一点颜色瞧瞧。光查过子安的对局记录,在之前这几年的对局中,子安胜绩不多,败绩也不是很多,因为一直未升段,显然战绩平平,棋力一般。最近几个月的棋赛略有起色,但是在头衔战二轮第二三战就落败了,所以多数时候都非常闲散。光不由得冷冷哼了一声,也难怪,棋力不强,又不努力,可不就一天无所事事,干出那些令人作呕的事么?
子安看着棋士们步入棋院的身影,他很害怕,但是却又没有勇气弃权不来。来,他将无法抬头,但是不来,想象到光和亮蔑视的目光,他便难以成眠。对局前的日子,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无法平静,脑海里反复地重现着那天的情景,几乎令他精神崩溃。害怕又不甘心,一想到亮的目光便心头隐隐作痛,他想起了井实,如果可能逃到他那里去就好了。
子安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把井实勾引出来,但是,一想到那是个已经成家的男人,心中不期然地涌起了罪恶感。为什么自己无处可逃,为什么没有人来安慰自己,为什么?自己真的是个垃圾吗?连喜欢亮的立场也没有吗?真想放声痛哭一场,可是一个男人,流下眼泪只会被人嘲笑而不会得到同情。要不,就像井实那样去结婚,找个女人平稳地过一辈子?
那自己算是什么呢?明明在井实面前说过,不能负责的事情,自己绝不会做,如今却又后悔食言了吗?为什么自己这么脆弱?子安紧紧地咬牙,脚因为畏惧和彷徨不知所措地左右划着圈。
突然之间,子安想起了亮,以及亮说的每一句话。
——你来道歉,是为了获得谁的原谅?
——不是别人的,而是为了你自己。
子安仿佛明白了一些,却又不是太明白,看着棋院的门,他终于明白,逃避也改变不了事实。光不会原谅他也不打算原谅他,这已经是现实了,如果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要逃避,以后还有脸面对棋士的生涯么?以后在亮的面前还抬得起头吗?不想被他讨厌,就必须要弥补,要抬头挺胸!
子安揉了一下鼻子,耸着肩,走向棋院。他的脚步还在害怕,却已经不能逃避,也没有可以逃离的地方。他想留在亮的身边,留在可以接触到亮的世界里,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几乎是准点的,子安站到了棋盘前。光早已经坐好,正冷笑着看向他。
“我以为你会逃走呢。”光淡淡地说。
“我是想逃,”子安说出了真心话,反正光已经摆出这样的态度,隐瞒也毫无意义。“这盘棋虽然是必输无疑,但是我还是得下。”
“是吗?”光仍然淡漠。这使得子安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光会尖酸刻薄地挖苦他。
“我是棋士,”子安坐了下来,“至少在棋盘前,我们是平等的。虽然你的棋艺高,但是也只是棋士而已。我不如你,但是并不是不敢跟你下棋。”
光瞟了他一眼,抓起了两颗白子,丢在棋盘上。子安咽下口气,抓了一把黑子,结果是光执黑子。子安在内心叹了口气,如果自己执黑,也许还能坚持久一点,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抽到下下签。光垂下头,非常礼貌地说:“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