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先前我们几人特地在营地四周巡视了一圈,分明什么都没有……”
“那是你们轻功太差。”
红莲很想从背后甩他一巴掌,不过流沙的几位元老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破孩子,无恤耐心地问道:“此人究竟在什么位置?”
“不知道。”白凤干脆地回答,“林子里太暗了,碟翅也看不清究竟——要是有只鸮子就好了。”
“……我都怀疑方才看见的究竟是个人,还是个鬼影。”无咎喃喃地仰头看天,“或许,那东西根本就是我的错觉。”
他这话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然而,不可能所有人都产生了完全相同的错觉。
“山林之中,步甲兵太过笨重,骑兵发挥不开;只有罗网的刺客,最为游刃有余。”火魅的声音幽幽地从车厢中传出,“新郑附近的罗网据点不多,但集合起来也能有一二百余众。若是在少主人醒来之前被他们缠上,恐怕脱身不易。”
“倘若那人是罗网的探子,看到我们打算安营休息,这么好的机会,应该赶紧回去通知他的同伙,带着更多的人追来;没有理由停在这里不动啊。”
“或许当初他跟上我们的时候便已沿路留下记号、现在大批杀手正在朝这里赶来?”
流沙众人互相交换着眼色。无恤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就不该在此休整,而应收拾东西、连夜赶路?”
火魅叹气道:“夜间在林中赶路,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还容易留下许多容易追踪的线索,很难将追兵彻底甩掉。况且我们已经走了两天一夜,所有人的精神都很疲倦,如果再走下去,我怕反而中了秦人的疲兵之计,更容易在劳累的时候成为他们的猎物。”
一旁的无命啐了一口,粗着嗓子道:“就为了一个不知躲在哪儿的小崽子,睡又睡不成,走又走不成,流沙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要我说,咱们应该趁早把他找出来宰了,才能睡得安稳。”
“说得容易,要怎么找?”无咎无奈地摆了摆手,“连白凤的鸟都看不见,何况咱们这些睁眼瞎——”
话未落音,一阵强风从林间穿过,刮得树枝沙沙作响。一大群各式各样的雀鸟吵闹着从树冠中扑腾出来。有几只俯冲到白凤身边,尖叫几声又飞远了。
白凤的神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又有人来了。很多个。有的在天上飞、有的在树上跳——”
“不好。”火魅惊慌地掩住了口,“那是罗网中一群特别的杀手,‘腾猿’和‘夜枭’。大家小心应付。”
“这些人有什么特别?”
“顾名思义,号称‘腾猿’之人擅长在树上攀爬,以茂密的草木为掩护,刺杀快如闪电,而号称‘夜枭’之人身上穿戴着以栎木为骨、牛皮为膜的翼手,可以在空中滑行一段距离。”火魅道,“他们的速度很快,一击不中,会马上逃走,等待时机发出第二击。所以一旦交手,必须寻机彻底将他们杀死,决不可纵虎归山。”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似的,好几个方向的枝叶灌木同时沙沙沙地响了起来;仿佛几条水蛇在深绿的波涛中飞快地游动。说时迟、那时快,头顶的树冠上忽然“嗖”地窜出几个黑幽幽的人影,向马车四面的流沙众人突袭过去。间不容发之际,无咎连剑都来不及拔,连着剑鞘往身前一挡,只听“铛”地一声,与一把阔身短刀撞到了一处。他手腕一翻,总算将剑身从鞘中抽了出来,以卫庄亲授的一招“鸷鸟散势”向斜下方狠劈,却劈了个空;而几步开外的无命却远没有他幸运,第一击便被刺中右胸,肺叶被扎了个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便倒下了。
无双的喉咙里发出低吼。他一拳擂向那个刺了无命的杀手,却只打中背后的车轼,霎时木渣乱飞。不管得手没得手,所有刺客发出一击之后立刻远远逃开,再往树叶茂密的地方一钻,瞬间没了影子。
这夜唯一的光亮只有头顶的圆月,被云层遮去了一半,又被茂密的枝叶挡住另一半;林间的空地上黑得近乎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判断敌人的位置,简直难如登天。流沙众人不敢冒险主动追击,只能在原地被动地等待。
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包围着马车的众人再次遭到了偷袭。块头最大的无双首当其冲的成了最显眼的目标。三名杀手从暗处冲出来、同时刺向他的要害,他拧身躲过一刀,无恤帮他拦下一刀,然而第三人却准确地刺中了他背后肩胛以下的地方。幸好无双肌肉粗厚紧实,短刀没入半寸便再也插不进去。他怒吼一声,把回身想跑的刺客一把拉住胳膊扔到地上,一拳砸中身体正中——那人的胸骨顿时凹陷了下去,当即一命呜呼。
然而此刻又有数人从后方朝无双杀来。这次他们吸取了教训,改刺为削,虽然不能一击毙命,却在无双的身体上划出多道血淋淋的口子。无双被他们撩得兴起,大喝一声,抱起地上的死尸,像抄着铜棍一样在空中挥舞——还当真将其中一人撞了个正着。其余几人趁机四散逃开,他还想追,却听背后无恤大喊了一声“小心!”无双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一枝力道极大的羽箭从空中飞来,射中了他的小腿。他吃痛一个踉跄,踝后又中一箭,登时跪倒在地。
原来这些用短刀行刺的杀手便是“腾猿”,而几名“夜枭”根本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藏在大树顶上,不断朝下面发射弩箭。红莲正要抽出链剑,突然被身边的一名哑女推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