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是宋言之的你......我以为......”纪忘情脸上既喜又怒,他平素言语流利,绝不会出现今日这般断断续续,见傅珑要砸了那块玉佩后,连忙拦道:“明月光,亮堂堂,照亮天山不归家。”
傅珑惊诧万分,喃喃问道:“你......你如何知道”
“恶人洞里黑黢黢的,那么多小孩子当中,就你哭得最厉害,我给你吵得耳朵出茧子,临时唱了这句给你听,还送了你有神明保佑的双鱼玉佩,后来得救之后,本欲带你回落情山庄,谁承想你跟着宋言之去了毒医谷后来......”纪忘情说到后来,目光黯淡无光,不是没有去过毒医谷,只是那时的傅珑满心满眼里只有宋言之,往后,傅珑被逐出师门后,他多方寻觅无果,直至前几日知晓玄机楼的丑毒接了要他命的任务,本来一开始就准备永绝后患,可在见到那枚双鱼玉佩的时候,终究还是认出他。以前苦苦寻觅是一回事,如今找到又是一回事,许多的话不知如何去说,相识不敢相认,傅珑要杀他,那就让他跟在身后,就这么跟着也挺好。
傅珑遇见宋言之的时候,他在暗地里看了半天,本欲不露面,可当雪剑刺向喜欢的人的时候,还是会惊慌失措,喜欢就是喜欢,即使知道他心里有别人,还是不舍得放下。
却不知真相是这样!
纪忘情又如何能知道,当年那宋言之就在他们的身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山洞中漆黑一片,谁又能看清谁的相貌
得救之后,那宋言之告诉傅珑,自己就是刚刚和他在山洞中紧紧相依的人,也因为如此,傅珑跟着他回了毒医谷,此后,一片痴心十年不变,眼里心里只有那名叫宋言之的男子。
“纪忘情,我......我......”傅丑完全未料到,自己一腔心意错付他人,十数年竟不知所爱非人,可到底,还是该庆幸的,宋言之心上的结,总算是解脱了。至于纪忘情,已经错过的人,如何后悔也是徒劳无功。
纪忘情静静地看着他,心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伸出修长的指尖摘去那银色面具,那面具背后藏着他爱了十余年的人。
“不要!我脸上有妖邪之花,很丑。”傅珑说得很小声,如蚊呐一般。
可是那枚面具已经被摘了下来,傅珑忙低下头去,纪忘情挑起他的下颔,如蝴蝶轻吻花朵一般贴上了傅珑左额那朵嫣红如花状的印记。
第38章 戏莺
书上记载,花虫鸟兽之中,莺甚痴心不改。所失钟情后,从此春花风秋霜,只为一人候。
说不上是褒是贬,世人总喜欢将自己的一些臆想强加在一些所谓的存在之上,是谓意象。
当真是可笑!
之所以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也不是全无由头。这几百年间,物转星移,沧海桑田,我流转于世间红尘,换了一副又一副的皮囊,到最后,连自己最初的名字也不曾记得,自以为见惯风月情浓逢场作戏,一夜笙歌过后,烟火渐凉,谁还记得昨夜醉后的痴话。
如你所料,我是妖,本身是一只夜莺,这恐怕也是唯一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化的印记。
幻化成凡人总有个不好的弊端,凡人有生老病死之痛,一世太过匆匆,也因于此,每过二十年,我总得假死一次,后再重新以另一个身份沉溺其间。
都说了,我是一只夜莺,得了一副好嗓子,走的也是优伶的行当。我又不是人,管他什么偏见。这世上的人本就奇怪的很,明明一掷千金只为戏子一笑,却又偏偏瞧不上这些不上道的下九流,岂不是自相矛盾
“笙吟,小祖宗啊,可算是找到了,来来,赶紧装扮一番,咱妙音楼的贵人到了。”
说话的是楼里的老妈妈,平素惯会算计逢迎,眼光老道毒辣,最是一只老狐狸,谄媚样,刻薄脸,瞬间转幻毫无压力。我瞧着,她倒是应该去演个变脸的把戏,准保赚他个钵盆瓢满。
贵客
来妙音楼的哪一个不是恩客也不见她如此大费周章,非得死乞白赖求了我去应承
那老婆子也说不出那人的身份来历,只道华服贵饰,非富即贵。
起妆描眉,束发留缨,挑了件樱草色的织锦深衣,不显寡淡即可。
妙音楼里流光溢彩,脂粉气甚浓烈,新来的琴师是个人才,一曲已尽余音缭绕,只不过红尘情爱之中求得不过是个附庸风雅罢了,甚是可惜。
我推开那扇一码三箭式样的木门,里面窗户大开着,清风吹拂镂花的丝幕,一轮明月洒在地上,还真有几分意境,只那两根红蜡烛实在煞风景得很。
那对面的公子显然以前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一张苏绣帕子给他揉了又揉,都快绞出个洞来,涨红了脸好个天真!
“不知公子想要听些什么”
照着平素的流程,我踏着步子询问了一句。
“我、我、我第一次来,不、不知道,随意就好,随意就好!”他结结巴巴断断续续总算是把一句话说齐整后,重重吁了一口气,而后抬起头来瞧了我一眼,怔了一会应该觉得盯着看不合适,重又低下了头。
以往那些人见了我,一双眼中能放出半厢的光,妖物就是占了副皮囊的光,免不了有勾魂摄魄之力。如今碰上这么个含羞内敛的主,以往那些招数倒是不顶用的。
我给他唱了一支竹枝词。
东边日头西边雨,道是无情亦有情。
一曲终了,那公子跟着呢喃一声:“东边日头西边雨,道是无情亦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