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就见左判背着双手自林中踱出,仍旧是一副淡然无波的样子将三人打量一番,开口便向张起灵问道:“世子考虑得如何?”
张起灵淡淡道:“他们二人不能留在此地。”
左判摇头:“放他们出去与我主作对是自寻死路,留在此间正是为你这两位朋友好。”
胖子一听却是大不乐意,愤然道:“你怎知道我们出去是必死?照现在的战局看,输的可是你们东夏国。”
这话简直与挑衅无异,吴邪生怕左判心中不悦进而提前发难,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儿。
谁知左判却是恍若未闻,只看着张起灵继续说道:“我主快意恩仇,凡坏了他事的人又有哪个能够逍遥快活?五十年前的张家与齐家,十年前的首阳山,难道世子已经忘了么?”
听他提起张家,张起灵脸色微变,垂首思索了片刻,又道:“义父虽然性格果决,却非嗜杀之人。他所教我的内功心法,随我功力进步胸中燥郁之气日增。十年前他叫我带着鬼玺进入长白山上云顶天宫,在那里我感到身上的寒疾与内功同被压制,但胸中块垒却是逐渐消散,张启山亦曾留书说义父是学了战国帛书中武功之后,性格才日渐狠戾。况且义父也和我一样,因修习内功心法染上阴寒之症,不良于行多年。因此我以为,只要义父找到了克制战国帛书内武学中造成阴寒之气的法门,心性便能恢复正常。”
他忽然说了这许多话,莫说是吴邪和胖子,便是左判也有些始料未及。他微蹙双眉怔了怔,似是有所触动,又问:“世子打算如何克制?”
张起灵犹豫了一下,答道:“请义父暂居云顶天宫之内。”
左判继续摇头:“不可能。”
张起灵听了此言也不气馁:“便是不行,另寻他法就是。我这两位朋友与九门多有牵连,对义父当年之事也有所了解,又与我情同手足。我们三人齐心协力必能找出方法,也不用担心为外人所知,对义父不利。”
左判再摇头:“留在此地,保下你这两个朋友的性命已是最大底线。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与他们一起留在此地,二是跟我回去主人身边。”
张起灵神色坚定,说道:“义父对我恩重如山,如今见他困于怪疾,我无法束手旁观。”
左判眼神一凛:“你当真心意已决?”
张起灵毫不动摇,毅然道:“我心意已决。”
他们师徒二人你来我往说个不停,吴邪和胖子只觉得今日的张起灵不同以往,竟是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胖子更哈哈笑道:“说得好!我说张小哥啊,平日里只当你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没想到也有能言善道的时候。”
吴邪却没他这份开玩笑的心思,整个人只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背后冷汗直冒。看这情形,说不得接下来便是一场恶战,而且双方都是要拼命的架势。张起灵的武功虽然不错,但在洞庭湖上只接了左判相隔十余丈的一掌就昏迷数日,如今便是加上他和胖子也是希望渺茫。他有心想劝张起灵说些软话,且与左判周旋一阵,但见他神情坚定,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左判神情肃穆,沉声道:“世子当真想要如此,便接老奴一掌。此招过后不曾身死,今日便放你们三人离开,从此天高海阔,恩断义绝!”
闻听此言,张起灵面色数变,最终双膝及地,对着恩师深深一拜,再起身时已气走全身,凝神应对。
左判见事已至此也不再多劝,微一颔首,向前踏上一步,整个身躯竟也随之长高了几分。他态势悠闲,面向张起灵踱步而行,直到两人之间距离七八丈时停了下来。此时这个原本就身材高大的老者身形已宛若庙前金刚,足有一丈四五,形态不怒自威,活生生是北方真武大帝临凡:“我主武功通神,凡俗之间不存敌手,一心只求仙道,老奴自思无法分忧。只是若这天地间真有神仙之流,难保有一日我主会与神仙辈交手,故而苦思几十载,终究创出一式,便是我主全力一击也难敌此招之威,主人赐名为‘碎元缚神’。今日我们师徒歧路,老奴便教世子这最后一式。”
语毕,只见左判深吸一口气息,全身骨节爆鸣。这口气息悠长深重,在旁观瞧的吴邪与胖子只觉得这老者身周的景象都有些模糊了,不由得担心起张起灵。
左判一口气息达到顶峰之时,猛然推出一掌。霎时间天地变色,眼见得掌劲所到之处事物扭曲,耳听得轰然一声巨响,便觉一阵山摇地动。
吴邪恍然觉得又回到十年前首阳山塌陷那一刻,其摇动之威竟比当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虽被掌风激得叫不出声来,心中却大喊不妙。这等力量岂是肉身凡胎可能抗衡?张起灵就算有先天真气护身,恐怕此刻也被震为齑粉了。他浑身发冷,如坠冰窖,恍恍惚惚地竟不知身在何处,只能紧紧闭着双眼,咬牙硬挺过这一波浓重的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前方尘埃落定,吴邪也不敢睁眼,生怕看到让自己无法接受的惨状。
此时却听胖子在边上“咦”了一声:“却是怪事。”他推了推吴邪道,“你看,张小哥竟然毫发无伤。”
吴邪连忙转头看去,却见张起灵身上虽沾染着掌气带来的尘土、草屑,却无半点损伤。再看他身后几丈外的石壁上,却是一片巨大的裂痕还在慢慢扩散,不断地有碎石落下。他心中疑惑:难道左判这惊天一掌竟是打偏了?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