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微微一笑:“上个月在湖北荆州也有一处宝库开启,就因为龙山之事闹得太厉害,这次特意请了少林寺高僧坐镇,各大派门也都派了老成晓事的人前来。众人齐心协力开了宝库取出藏物,倒也不曾伤了和气。后来更是摆下擂台以武夺宝,那些得到宝物之人也都大方得很,各自取出一些分与众人,因此并未像上次一般弄得个腥风血雨。如此一来,天下间怕是无人不知汪藏海的后人藏宝之事。更有传言说,来年开春在秦岭首阳山上,还有汪藏海本人的绝学将要现世,恐怕到时又免不了一番龙争虎斗了。”
吴邪与胖子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惊。当日那份文书在新月楼被人夺走,他们已打定了主意再不参与此事,然而时隔不过数月竟又有一处宝库现世,且影响力更甚从前。回想当初胖子从太原将军府寻得第一处宝藏开始,所谓“汪藏海后人的宝库”便接二连三重现尘寰,起初只有胖子等游侠儿明争暗抢,现在竟连少林寺这样德高望重的玄门大派都惊动了。如此兴师动众,在背后操纵此事的阴谋家到底所图为何呢?
黑瞎子见他们两个面色古怪,沉默不语,又笑道:“我琢磨着,前前后后四个传人、四处藏址,不到一年间一齐现世,这事怎么看都既新鲜又有趣。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汪藏海遗宝,就更新鲜更有趣了。自万奴王之后,数十年来江湖上就没有什么比这事更热闹的,二位要不也去凑个热闹?”
胖子听罢又躺了回去,哈哈笑道:“若是那万奴王死而复生,胖爷我倒有心去凑这个热闹。只是‘黄金不富英雄汉’,财宝秘笈我这一路也见了不少,如今实在没这个兴致。”
黑瞎子抚掌道:“好个‘黄金不富英雄汉’,胖爷这等胸襟,那些名门正派多有不如,在下好生佩服。”
他这话说得诚意十足,也听不出真假,胖子拱了拱手,翻过身去不再说话。
吴邪看了看沉睡中的张起灵,心里想的是管他汪藏海的遗宝是在秦岭还是在南海,自己只要这人平平安安,再莫要被什么奇症困扰就好。等他伤好了便和他一起去查张家灭门之事,若张大佛爷当真是他亲爹,定要让他认祖归宗,届时再带他回临安,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于是这一夜三人各怀心事,和衣而睡。
这杜家山是个小村子,村里不过几十户人家,平日里都靠力田养家,一年也不见得能出去几次。吴邪看张起灵久睡不醒,担心他多日不进食恐怕体力不支,便想着寻些滋补元气的药材来,可在这村子里是万万寻不到的。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将张起灵暂且托付给黑瞎子照顾,自己去泾川县城跑一趟,或许还能有所收获。
那黑瞎子一听说他要进城寻药,整个人笑成了一朵花:“吴小公子尽管安心去吧,我自会照顾好他。”
尽管他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不放心,但比起胖子的粗枝大叶,吴邪也实在无人可托付,只得又叮嘱了几句,向阿贵问明方向,自己进城去了。
他们从张家楼的风穴中出来时,随身之物已丢得七七八八,身上早就没有什么余钱。幸而吴邪有一块自小不离身的古玉,乃是当年祖父亲传,据说价值连城。他在泾川县城奔走了两日,终于在一家药铺里找到一棵百年老山参,便用那块古玉换了来,欢欢喜喜揣在怀里回去了。
回到阿贵家一看,胖子和黑瞎子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在屋子里看顾张起灵的却是云彩。
吴邪进门时,那姑娘正拿着一块手巾小心翼翼给张起灵擦拭脸颊,一看见他就面泛红霞:“吴公子,你回来了。”
吴邪“嗯”了一声,有些愣神,一时也不知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云彩看他站在门口不动,走过来将手巾塞给他:“王大爷帮我砍柴去了,那位戴面具的大爷一大早就不知去了哪里。我……我是怕你们的朋友无人照应,这才……”
“多谢姑娘费心。”
云彩笑了笑,回头又看了炕上的张起灵一眼,低垂着头走出去了。
吴邪拿了手巾坐回床边继续给张起灵擦脸,不由得有些窝火,那王胖子色令智昏且不去说他,这黑瞎子与张起灵份属同门,竟然也这般没心没肺,抛下个昏睡不醒的伤患跑得踪影不见,也不知到底在忙些什么。他们的师父不晓得该是怎样一位奇人,竟能教出这样两个截然不同又同样奇葩的徒弟,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玩世不恭,一个把所有的话都憋在肚子里,一个无论说什么的都说一半藏一半,总之就是没一个好相与的。
给他擦完脸,吴邪又从被子里摸出他的双手继续擦拭,手指有意无意地拂过脉门,触摸到规律而渐渐有力的脉息。这一行为已经成为这些日子以来吴邪每日的必修课,他必须籍由这样近乎痴傻的举止来稳定自己的内心,否则就会被种种不好的猜疑搅得心神不宁。
他还活着,张起灵还活着,尽管现在还没有醒,但至少他还活着。
吴邪轻声叹了口气,指尖轻抚过他的额头:“小哥,你为什么还不醒呢……”
沉睡中的人无法作答,白皙的脸庞因多日水米不进显得更加瘦削。这张脸曾多少次出现在吴邪的梦里,有时是他扮成“金玉奴”的样子,有时是他冷眼看人的样子,有时干脆就是一个淡漠而孤独的背影……起初吴邪以为自己是想女人想昏了头,才会三番两次梦到他乔装的金玉奴,但是天长日久地相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