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只听得眉心微蹙,又问:“从邕州往北路过荆州,为何你们不在那里落脚,难道荆州官员竟没有安排收容难民么?”
那妇人抹了把眼泪,摇头道:“北逃的难民极多,一路过来的州城府衙都已收容不下。当时乡亲们商议,与其捱在那些地方等死,不如再往北上,谁成想遇到这样的惨事……”
她一面说一面哭,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身旁的小女孩正在埋头苦吃,此时听到母亲哭了,忙抬起小脸看了过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她急急咽下口中的面条,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手中的面碗,轻轻地将还剩下不到一半的面条往母亲的方向推了推,小声说道:“娘,我吃饱了。”
见此情形,莫说是一向心软的吴邪,便是解家的几个伙计也都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一时众人相顾无言,却见解雨臣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淡然对吴邪说道:“酒食已足,咱们也该继续赶路了。”
吴邪微微一怔,看着那对母女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解雨臣又道:“西南邕州人口将近三万户,更南方也有不少,就算是十余其一,似这等流民也有成千上万,以你一人之力能救得了多少?为今之计,唯有早早到得荆州入主军政,调动西南各地府衙,方可使流民有所庇佑。”
吴邪深知他说得有理,这对母女固然可怜,也不过是万千流民中的一例,伸手救她们一时虽然容易,终不能养她们一世,只有早日平定贼寇,让流民重建家园,方能使这些可怜人不成为路边的饿殍。思及此节,吴邪便觉得一刻也不能耽搁,立刻抬手召了王盟过来,让他吩咐下去,由仪从保护清客及家人带着行仗跟车队逐站而行,他们主仆二人则随解雨臣轻骑兼程赶赴荆州。
少了大队人马跟随,行程便加快了不少,他们也不按照原先一日一程的行止,只到驿站换马,晓行夜宿,每日直到天黑无法打马才止宿休息。
如此行至第三日,已到了荆襄地界。一行人因贪行赶路,申时到达驿站时只换了马匹,并未住下,此时天已擦黑,离下一个驿站却还有十几里路程。眼见天黑快不能骑马,几人商议一番,只得不走官道,抄近路穿林赶往下一个驿站。
这山林中道路崎岖,好在树木不算繁密,几人纵马而行,并不受障碍。行至山林深处,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尖叫,叫声凄厉,直贯云霄,似是绝命时的哀嚎,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悲鸣。
吴邪与解雨臣一个是朝廷命官一个是潭州富商,年轻时却都在江湖中闯荡,心中明了这深山老林里向来罕有行人,听这响动分明就是有山贼大盗杀人越货。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已成,低声嘱咐王盟和几个解家伙计就近埋伏、伺机靠近,他们两人则飞身下马,施展轻功向着那声音的来处赶去。
离得近了些,远远便看到一片火光,只见十来个粗壮汉子手持钢刀站在前方,一辆牛车倒在一旁,车门已经被砍破了,地上还躺着两个人。其中两三个大汉站在外围,举着火把似在警戒望风,其余诸人围在牛车旁,吵吵闹闹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只听到有年轻女子的哭喊哀求声不住传来。
吴邪看在眼里,不由得心头火起,热血一阵一阵直往上涌,身形一动就要出手。
身边解雨臣急忙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莫急,先试试他们的身手再说。”
“还试什么,他们这分明是要……是要……”吴邪面红耳赤,后半句话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我知道,”解雨臣面色一沉,目露寒光,“我也想救人,但你仔细想想,这些人若是个个武功高强,咱们两个纵然能全身而退,我那几个伙计武功可不如你,却又该如何是好?总不能为了救人,再搭进去几条性命。”
吴邪咬了咬牙,顿足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解雨臣不慌不忙,俯身捡起一块小石子,抬手一弹,直奔一名大汉手中的火把而去。
他用力极巧,石子直接灭了那人手中火把,那大汉却不知缘由,口中嘟囔了几句什么,又借了同伴的火,重新将火把点燃。
解雨臣冷笑一声:“如此微末的武功也敢出来劫道?可见陈四爷之后,绿林道上是当真没人了。”话音未落,就见他身形如电飘了过去,眨眼功夫已身处那些强人的警戒圈内,抬手一掌,便将一个举着火把的大汉打得横飞出去。
之前一记投石问路,吴邪便知那几个汉子武功不甚高明,想来其余诸人也不过在伯仲之间,凭解雨臣的身手要应付他们绰绰有余。故而也不急着现身,只是将暗器扣在手中,依托树影近前几丈,替解雨臣压阵。
直到被解雨臣打飞的大汉倒地哀嚎,与他一同警戒的两个汉子才反应过来,连忙大声呼喝示警,并提起钢刀呈犄角状包抄过来。牛车旁的那群贼人听到声音也叫骂着提刀杀了过来,其中一名貌似首领的从地上捡起钢刀,却不忙御敌,而是回身砍向倒在地上的两名女子。
吴邪虽将暗器扣在手中,却没想到对方如此狠毒,耳中只听得惨叫声起,又是两条人命了账。他又惊又怒,心中暗道:“好贼子,岂能让你死得如此容易。”衣袖一翻,手中暗器未发,却见一只灰扑扑的短剑随着袖袍甩动电射而出。
那边十数贼人取回钢刀正欲围杀解雨臣,忽见头目首级冲天而起,竟似被刽子手的鬼头刀斩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