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齿轮开始脱序奔走。
他该如何定位久栖心中的情感?它就像静待孵化的卵一般,被国贵小心翼翼收藏在自己心中。
「马上就到了。」
里面的空气冷澈入骨,每个监牢里都拘留了几个嫌疑犯。而其中一隅似乎专门用来关运动者,外观明显不同。
往里头一看,有个极度脏污、团块似的物体直挺挺躺在地上。那是个浑身沾满血迹的男人,瞪大的双眼早已没了生气,显得相当混浊。
看他那样,八成是被彻底拷问过吧。辽一郎也会是这个样吗?
国贵心里打定,不管情况再糟,他都要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瞧个清楚。但亲临现场后,却有些害怕面对现实。
「在这边。喂、成田!」
辽一郎被关在最里面的监牢,当警官厉声大叫时,他正虚弱地坐在床上。他的脸完全失去了光彩,脸颊明显肿大。
铁定被狠狠揍过吧?国贵心痛地想着。
沾满血迹的破烂衬衫让人怵目惊心。
听到国贵不由自主接近铁栏的脚步声,辽一郎缓缓抬起头。
「......国贵少爷。」
那是极度干哑的声音。
「好久不见了,辽。」
「你来做什么?」
「来确定你是否没事。」
像要回避国贵的视线般,辽一郎起身走向狭小的牢笼深处。看他拖着脚走路的蹒跚模样,再再说明宪兵队的拷问有多惨烈。
霎时,国贵想起辽一郎曾工作过的书店店员走路的姿态。
「你有没有受伤?」
国贵死命压抑不停涌上喉头的不祥感觉,强装冷静地说。
「你看我这样就该知道了。」
「过来这边,辽。我想看看你的脸。」
国贵柔声低喃却得不到回应。
「辽。」
他强忍着内心的焦虑,耐心等待辽一郎行动。无奈的他只好重重叹口气,起身走向国贵。身材高壮的辽一郎隔着铁栏俯视国贵。
「辽......」
「你为什么到这种地方来?」
辽一郎低声却满怀责备与诘问的嗓音,让国贵全身猛一缩。
「我只是来弄清楚事实而已。你根本没杀人对吧?你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辽一郎并未答腔。
「快告诉我,快说你没有做啊!」
「你问这件事做什么......?」
「我想救你。」国贵嗫嚅道。「那天你明明跟我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去杀人。」
「你要替我作证吗?」
不,他没办法这么做。
他真的很想救辽一郎,但还是没勇气承认自己耽溺男色的事实。
「你办不到的。你就忘了我吧。」
或许看出国贵的犹豫,辽一郎轻笑道。
「我不要......!」
他绝对无法忘了辽一郎,也无法当作两人从来没见过。
辽一郎的身影、气息、声音,早已深深刻在国贵的ròu_tǐ与心灵了。
国贵伸出手轻触辽一郎抓着铁栏杆的手指,想借此分些体温给全身冷透的他。
「你难道忘了我最恨什么......?」
国贵心脏猛一抽痛。辽一郎最恨的就是国贵那自以为能拯救他人的傲慢。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救你。」
听见他这样低语,辽一郎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然而,或许察觉警官往这儿走来,于是他紧抿嘴唇粗暴地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指。
「清涧寺中尉,时间差不多了。」
「我马上就来。」
结束了前后不过数分钟的短暂会晤,国贵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
这真的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吗
--不,他不要辽一郎死......!
这时国贵才真切体认到,从事运动的辽一郎经常在鬼门关前游走。
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死掉的!
朝带路的警官道谢后,国贵走出了拘留所。在入口处悠闲抽烟的浅野瞧见他走出来,随即绽开一抹笑。
「情况如何?」
「看来宪兵都很擅长拷问呢!」
听到国贵气愤似的抱怨,浅野仿佛看到稀奇事物般望着他。
「听说那个男人口风特紧,特高十分焦急。而我们这边当然是不希望闹出人命啦。」
就算被拷问致死也不会有人说话的。深知这点的国贵不停告诉自己,绝对要早点救出辽一郎。无论用多卑劣的手段都无所谓,只求能早日让辽一郎离开那间狭窄脏乱的囚房。
他已经没时间可以犹豫了。
「那么,现在该你还我这份人情了?」
犹如法官般宣布死刑的冷淡声音,敲击着国贵的耳膜。
他很清楚浅野要的是什么。
「......嗯。」
他逃不开命运的安排,它就如同无法解开的锁链,将国贵锁得死紧。
「这个嘛......和贵就职一事对我而言算是轻而易举,但释放思想犯就太......」
木岛淳博叹息地说,然后定定望着国贵。
木岛是父亲冬贵的旧友,也是之前接纳和贵到自己旗下工作的恩人。他对民权主义相当了解,却也不会极端地批评军方,在政治上一直维持中立立场,是位颇受人民爱戴的议员。原以为凭他的政治影响力能帮助辽一郎逃出生天,没想到要释放一名政治犯竟比登天还难。
「而且他还是杀人嫌犯不是吗?」
「这件事绝对是宪兵队凭空捏造的。」
「可是,你却连反驳的证据都没有。」
国贵登时哑口无言。
特高只是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逮捕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