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中午的饭别做的太油腻,记得口味稍甜一点,多做些蔬菜。”一到家,明楼脱了外套就吩咐陈姨道。
凌远交代过了,阿诚还不能吃的太荤。
明楼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道:“还有晚上也不用帮我们备饭了,得出去吃。”
陈姨点头去了厨房,明楼便对阿诚说:“跟我来。”
阿诚仰头看着他,跟着他的脚步穿过客厅,来到屋子最西边的一个房间,明楼掏出钥匙,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阿诚小心翼翼的踏入房间——
映入眼帘的就是玲琅满目的书架,书架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精装书和民国书按类别摆放着,另部分是一套套颜色品式各不同的函套,或善本或影印本分类放置。
书架前一张丈长的紫檀书桌,也分了边儿:左半边放的简单干净,几本书,几张纸,几支笔。另半边铺了张书画毡,毡前一方砚,砚边一个大红酸枝笔挂,挂上没笔,笔全在旁边一对清官窑一道釉笔洗里泡着,往前走些还能看见一张洒金熟宣上是幅未完成的工笔重彩芳池鱼戏美荷图。
阿诚被眼前的一切迷住,仿佛走进兔子洞,来到了与众不同的wnd。
以前的房子没有过书,凌远的书房倒是放了不少书,但哪里有明大少爷的藏书丰富。
他脚步几乎停住,着迷的看着这一切。明楼静静地等待在一旁,不催促,不出声,等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再次望向他,明楼才开口道:“过去,翻翻看那些书,用一用那些笔。”
可得了指令的小家伙并没有动,他有些胆怯也有些自卑。明楼走上前去弯腰牵起阿诚的小手,手指不热乎,手心却汗津津的。
阿诚跟着他的脚步往前挪着,明楼在书架上拿下了一本精装书,放到阿诚手上。
阿诚低头看了裹了书皮,上书四个大字,看起来像是手写的,阿诚看不懂,仰头望着明楼。
明楼告诉他:“《声律启蒙》。”
阿诚点点头,明楼却又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了一遍:“声,律,启,蒙。”
阿诚低头看了看这四个手写的大字,用手指着,跟着明楼慢慢重复:“声,律,启……蒙。”
他一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显然没有人耐心教过他每个字的发音。
明楼带他到书桌前坐下,再次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口型夸张、清晰的重复着。阿诚也仔细观察着他的嘴型跟着他重复,不过两三遍,便清楚准确的说出了这四个字。
明楼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翻开看看。”
阿诚听话的伸出小手,先摊开手心自己看了看,小手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可他还是不放心的想在衣服上偷偷擦擦,不过被明楼眼疾手快捉住了小手,抽了张纸给他。
阿诚用纸又擦了擦手,这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翻开了这本《声律启蒙》。
翻开了书才发现,这本书完全就是一本手抄书,遒劲工整的钢笔字端正的呈现在纸上。而方正的中国字上方,还有一排带着声调的声母韵母。
阿诚虽然看不懂,但他依旧认认真真的逐字读着,然后指着这一面上他认识的几个字,慢慢的,读给明楼听:“雨,虫,三,天,一。”
像之前一样的,明楼听阿诚读完,又重复了几个他读的不清楚的字:“虫,三。”
等阿诚跟着他将这两个字也重复清楚之后,明楼道:“这本书,是我的父亲手抄给我的。”
阿诚眨眨眼,等他继续说。
明楼指着书架上的一套函套说:“原版是线装书,那时候我还小,比你还小。父亲为了让我方便阅读,也为了加上汉语拼音,特地为我抄的。”
“父亲……”阿诚喃喃道。
明楼伸手拿起前方桌上的钢笔,旋开笔帽,在纸上写下了这两个字:父亲。
阿诚身子前倾看着明楼落笔,不肯放过一笔一划,将他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
明楼写完,将钢笔放下,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铅笔,递给阿诚,站起来绕到他身后,俯下身手把手教他握笔。
然后握着他的手,在纸上重新写下了:父亲。
阿诚近乎痴迷的盯着纸上这两个歪歪扭扭的铅字,看了许久许久,然后自己握着笔,吃力的,别着手,盯着明楼写下的样子,一遍又一遍的写着,父亲。
当他终于能够歪歪扭扭,却流畅的将这两个字写出来之后,明楼又提笔,写下了两个字。
接着,他将阿诚转过来,面向自己,然后对他说道:“记住这两个字,他对你非常重要,记牢了,”他看着那双一直闪烁着善意和信任的大眼睛,继续说道:“凌远。”
一下班,凌远就听从明镜的安排赶到她说的今晚宴请李局长的饭店,跟服务员确认了预定的包厢号。
人还没来,只有他一个,他看了看时间,待在包厢里闷得慌,便索性站在门口等待众人来临。
秋天的风总是吹的人很舒服,刚刚有些头晕脑胀的,几口新鲜空气一吸脑子也清楚了些。这饭店环境还不错,是家民国风的江浙菜馆,闹中取静,七拐八拐的在一条巷子里,招牌十分低调,门前竟还有一条不短的紫藤回廊。虽还未到深秋,但已经开始落叶,浓淡清疏倒别有一番风味。
现在还没到上客点,饭店人少的很,凌远听着夏虫最后的压轴曲目,顺着回廊慢悠悠晃着,一转弯,发现自己竟不是这片紫藤夕阳前最后的客人——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