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已墨停下脚步,望着季琢,传声道:我们走了这许多路,都未见过活人,这呻/吟声莫不是那传说中的神仙娘娘发出来的罢?
季琢回道:就在这附近,先寻出来再作计议。
沈已墨屏息凝神,走到了三尺开外的一处沙坡面前,又传声道:应当在此处。
季琢点点头,道:你且退开些。
沈已墨依言退到一边,季琢一掌拍在黄沙上,令黄沙往两边散去。
黄沙散去足有十尺,方露出了一只绣花鞋,又散去半尺,才露出人来,未料想,这被埋在黄沙下的女子身上竟缠着十数条黑蛇,面颊、双耳、咽喉、胸口、腰身、腿部无一幸免,甚至还有两条——一条的蛇尾钻入了女子左耳耳孔,另一条的蛇尾潜入了衣襟,女子肤色白皙,黑蛇瞧起来甚是扎眼。黑蛇均皆蛇信子舔舐着女子的肌肤,不怀好意地逗弄着挣扎不能的猎物,女子不敢动弹,怕惹怒了黑蛇,只低低地呻/吟着。
女子乍然间见了天日,又见得立在自己面前的沈、季俩人,大声呼救道:“救我!救救我!”
十数条黑蛇轻蔑地扫了眼平白出现的两个活人,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扭动着身子,为又多了两只猎物而欢喜雀跃,可惜这欢喜雀跃还未持续几个弹指,它们全数被铜板切断了去。
季琢伸手拂去女子身上的蛇尸,将女子拉了起来,问道:“你为何在此?”
女子一时站不稳,半靠在季琢身上,浑身瑟瑟,后怕道:“我本在河边浆洗衣物,忽然狂风大作,将我卷到了此处,我回过神来,方要起身,却有一条黑蛇缠了上来,我将那黑蛇抓了丢在地面上,未料,黑蛇竟愈来愈多,又有狂风挟着黄沙而来,将我活生生地埋在了黄沙下。”
沈已墨见女子柔弱地靠在季琢身上,心底不合时宜地生出了些醋意,他走到女子身侧,柔声问道:“姑娘,你还好么?”
女子摇首道:“老实说并不好。”
“那姚家酒坊尚存。”沈已墨提议道,“不如我扶你过去暂避罢?”
女子费劲地控制着下意识中颤抖不止的身子,勉强施礼道:“劳烦公子了。”
沈已墨搀过女子,又对季琢道:“走罢。”
沈、季俩人以及女子回到了姚家酒坊,立在柜台后的姚越听闻动静,抬首看去,一见那女子,死命地眨了几下眼睛,即刻从柜台后冲了出来,在女子面前站定,三分喜悦,七分惊恐地道:“阿音你为何又活过来了?你不是被那杀千刀的王七杀了么?五日前七七都过了。”
第107章 第六劫·第四章
女子被姚越的模样吓着了,慌忙躲到沈已墨身后,微微探出头来,道:“我不是阿音,我唤作楚铃。”
“楚铃?”姚越不信,反是提声,冲着后头的住处叫嚷道,“阿姐,你快些过来。”
姚盈应了一声,急急地掀起帘子走了起来,问道:“阿越,出甚么事了?”
姚越指了指沈已墨身后的楚铃,道:“阿姐,你看看她是不是阿音。”
姚盈轻斥道:“阿越,这青天白日的,你犯什么糊涂,阿音不是死了么?尸身都已下葬了,五天前七七都过了。”
说罢,她还是转到沈已墨身后,将那女子看了分明,眼前之人的眉眼竟真的与姚音一模一样,甚至嘴角那一颗小小的黑痣别无二致。
姚盈连退两步,又抓了楚铃的手,哭道:“阿音······”
楚铃见姚盈哭得伤心,正犹豫着是否要辩白,却被姚盈一把抱住了。
姚盈待姚音极好,为了姚越与姚音这双兄妹,为了这姚家酒坊,她年过二十,都未想过婚嫁之事,姚盈生得清秀,又有一手酿酒的好手艺,十三、四岁之时,便有人求娶,到十五岁及笄更是每两三日便有媒婆上门,但因父母早逝,姚越与姚音尚且年幼,她一概拒了去,专心教导弟妹。
数十日前,姚音无辜被杀,姚盈伤心得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五日前,姚音下葬,姚盈终是缓了过来,未料想,姚音却是未死。
姚盈哭了一阵,也不问“姚音”为何又活了过来,只含笑道:“阿音,你这衣衫有些脏了,随我去换一身罢。”
楚铃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衫,上头沾了些许黑蛇的粘液、血迹以及细碎的内脏,一身的腥气。
楚铃回首瞧了沈已墨一眼,沈已墨摆摆手道:“姑娘,你便去罢,记着身上的衣衫须得烧了,以免引来其它黑蛇。”
待姚盈拉着楚铃走后,沈已墨压低声音,对姚越道:“姚公子,这楚铃是方才我与季公子救的,她被埋下黄沙下,又被黑蛇缠住了,她自己道她是在河边浆洗衣物时,被狂风卷过来的。”
闻言,姚越蹙眉道:“这几日天气炎热,仵作验过阿音的尸身后,我与阿姐便将阿音葬了,她下葬时,是她死后第四日,身上已满是尸斑······”
他抬首瞧了眼外头的黄沙,道:“待黄沙退去,我须得去看看阿音的坟冢是否完好。”
“黄沙退去······”沈已墨倚着柜台而立,双目望着外头的黄沙,心忖:也不知何时方能退去。
俩人说话间,姚盈、楚铃俩人已出来了,姚盈已净过面了,她激动地拉着楚铃,朝姚越道:“阿越,错不了,她就是阿音,阿音后背第三节 脊椎处有一颗朱砂痣,她身上也有!”
姚越一震,双目含泪,凝视着楚铃,哽咽道:“阿音,你没死就好。”
楚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