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而且,莫干所中的毒,并非是混在饭食汤水里让他吃下去才中的,因为胃里并没有残毒的痕迹。这样,客栈的这条线索算是彻底断了。
穆谦一连几夜都没睡过一个安生觉,莫干死了,又是死在临安城内,于情于理,于国于家,他都该给日兴国的皇帝一个交代。于是,在莫干死后却依然没查出丝毫线索的第四日,穆谦修书两封,一封送往日兴国,一封送往雾宿山。
临安和日兴国相隔万里,快马加鞭,穆谦的这封信,也得在路上耗上一个半月才能送达。而雾宿山和临安所隔,不过千里,快马加鞭,办个加急,半月足矣。
“皇兄这次,怕是有得忙了。”穆宵摩挲着手中棋子,观棋布局,“所以说,涑奚,三年的时间,也是值得的。”
涑奚没说话,只向对面斜倚在座上的穆宵投去一个眼神,那眼神极短,只停顿几秒,便即刻收回。
但穆宵依旧捕捉到了,他低低一笑,道:“想杀我,也得等你拿到沈哲成骨灰后。不然得不偿失。”
听到“沈哲成”的名字,涑奚总算是给了回应,他捏着棋子,指间泛白,“你说过,等你有了穆桓止消息。就给我沈哲成骨灰,放我走。”
穆宵从鼻音里带出一个“嗯”字来,尾音上扬,带着困惑,他反问:“谁告诉你本王有了穆桓止消息?”
涑奚讽道:“王爷不是三年前就知道穆桓止在哪里了吗?”
穆宵布下一棋,摇了摇头,片刻道:“那个地方,无人能进。本王派人去寻过,俱是一无所获,想来是设了什么奇门遁甲,隐匿了穆桓止的去处。”
涑奚自然不信他的话,只当这是他束着他不放的借口,当即就撤了棋子,冷冰冰道:“王爷言而无信,又何须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穆宵听后倒也不恼,甚至还笑出声来,他歪着身子,撑着脑袋,道:“本王困了你这么些年,累了,不想再骗你。”
涑奚就又不说话了。这些年,穆宵对他的态度和以前相比的确大有不同。不再似以前那样一言不合动辄拉着他发泄,也不再说些难听的话刺他,他终于让他做回了侍卫,却不肯说让他带着沈哲成骨灰离开的话。涑奚问了他无数次诸如“王爷何时放我走”“王爷何时把沈哲成骨灰交给我”之类的话,但每次都被穆宵一句轻飘飘的“等本王找到穆桓止,本王定然放你走”给挡了回去。
涑奚心急如焚,但又不被穆宵派去雾宿山一探究竟,几次想要偷偷前往,都会被穆宵给堵回来。所以面对气定神闲的穆宵,他越发沉不住气,几次都想不管不顾地杀了他,但每逢动手都会想到沈哲成还未入土为安的骨灰,就又忍了下来。
“莫干,是王爷杀的?”
穆宵摇头,道:“本王手上从不沾人血。”
涑奚把这话听到耳里,只觉讽刺至极,说出来的话也不免讽刺,“也是,王爷一向喜欢借刀杀人。”
穆宵摸出一颗黑子捏在手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借刀杀人,好过手上沾腥。”
涑奚没再说话,也不看棋局如何,捏了颗白棋就随意一放。
穆宵看着面前这局棋,终于大笑起来,涑奚被他笑的莫名其妙,也低头观棋。原来,他竟是下了场死棋———把二人都困死在了其中。
这场棋到底是下不下去了。穆宵让人撤了棋局,自己又去后院里挖出一坛十多年前的林家花酿,满上两杯,递了一杯给涑奚。“尝尝。”
涑奚接过,但见穆宵一饮而尽,眼神微动,“这酒叫什么?”
穆宵又满上一杯,举杯晃了晃,道:“‘十里长醉不醒’,十多年前的林家花酿,贡酒。”
涑奚浅酌一口,心里赞道:的确好酒。面上却是不显声色,“林家花酿,不是早就没了吗?”
穆宵听到涑奚这句话,只觉耳熟的很,闭眼想了会儿,方才记起这话三年前他同穆谦也说过。
“的确没了。”穆宵说到这里,四下望了望,见无人来此,突然凑上前来同涑奚咬耳朵,“不过我藏了好几坛,没人知道,偷偷藏的。”
穆宵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圈在涑奚脖颈周围,涑奚不适地转了转脖子,想离他远一点。穆宵像是有所察觉,没等涑奚坐远,自己就又坐回了他的对面。
他笑了笑,嘴角隐约可见两点梨涡,“喝一点少一点,这林家花酿又是世间难寻的好酒。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灭他满门。”说到这里,穆宵打了个酒嗝,眼底笑意不减,“说是灭他满门也不尽然,至少当年还是漏了两条鱼的。”
涑奚没接话,他早知林家当年的灭门惨案离不开对面这人之手。
穆宵又道:“我虽没找到穆桓止踪迹,却有了当年其中一条漏网之鱼的消息。呵呵,原来他也在雾宿山啊,真是聚到了一处。”
涑奚看了他一眼,发现穆宵眼神涣散,脸颊也染上两团酡红,他道:“王爷怎么没派人去杀了他?”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带了讽刺的意味,“毕竟斩草除根,才是王爷行事风格。”
穆宵道:“你知道的,我喜欢借刀杀人。而且,这次,我借的可是一把世间难寻的好刀。”
涑奚没接话。
穆宵自斟自饮,半坛酒下肚,眼神终于变得不那么对劲—— —这是醉了才有的样子。涑奚放下酒杯,喊来在院子外的护卫,把醉酒的穆宵送进了房。
入夜,涑奚换上一身劲装,简单收拾了个包袱,就驱马朝雾宿山方向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