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顿饭可以吃掉普通人一年的生活费,陈易葳捧一个舞女就可以花普通人十多年的薪水。
端面上来的人很明显是来帮忙的亲戚,匆匆的把面放下以後和老板喊了声什麽就迅速地离开了。
筷子也是一样黑糊糊的颜色,我食不下咽。挽秋面不改色地吃了一口只後把他的筷子塞在我手里,又把我的筷子拿过去。
我怔了一怔,忽然就很温暖。
挽救在关心我……他知道我看了筷子恶心,所以才特意用了一下再给我。
挽秋用过的筷子。
忽然就很幸福,然後很兴奋。其实到最後那碗面是什麽味道我都没吃出来,我只停留在“挽秋关心我”“用的是挽秋用过的筷子”这一个浅薄的层面上。
也许挽秋对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吧。这也算是接吻的一种吧。我想。
挽秋看著我,笑得毫无形象,招惹了邻桌的目光。
挽秋看著我,半晌,才严肃地道,“我告诉你记得带钱,你记得了吗?”
我点头,挽秋又很认真地问道,“有零钱吗?”
我很是怔忡,挽秋笑得一脸灿烂 ,“你准备让人家给你找钱麽?”我看看这家小馆子,默然无语。
很久以後,我给绾缃讲起挽秋的时候,总会说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笑得很是灿烂,一副故意看我尴尬的模样。
他是故意的吗?绾缃问我。
我笑,他当然是故意的。
也许卫童根本就不知道,挽秋闹起脾气来,比三岁的孩子厉害得多,也狡诈得多。
我几经犹豫,还是把黄心如跟我说的话转告了他,他沈默了片刻,淡淡道,“我会记得告诉他的。”他说完,便当先的出去了,我在四周人怪异的目光里留下够买几十碗面的钱後也迅速的逃走。
真的……是用逃的。
我记得的。
那个春天里日光如霞,他靠在墙边,看著我笑意盈盈,只伸出手来指道,“凌陌白,你这个天字第一号傻瓜!”
我听了,只微微的笑,心中满满的都是温柔,那一瞬间我有去拥抱他的冲动,我忍住了,就那样看著他。他慢慢的也不笑了,睁大了眼睛看著我,看了不知多久,他又笑出来,指了指我,径自的走。
我便又如同一个傻子,追在他的身後。
其实只要能跟著他,是什麽,我都做的,别说是傻子,就算是乞丐,也无所谓。我的英雄气从来就没有长过,碰到儿女气时,就更加的短了。
我想如果母亲听到一定会被我气死,可那是真的,凌家又算得上什麽?凌家从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也从没把凌家放在眼里。若是以挽秋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莫名其妙的受了多年的苦,却只因为一句嫡长子不在就赶回来卖命。
我想,挽秋一定会挑起一个冷笑,眼含讥诮,毫不留情地道,“凭什麽?”
想到挽秋,突然间我又感谢起这一切来,如果不是这一切,怎麽会让我遇见挽秋,怎麽会让我为他沈迷。
对於挽秋,我求得从来就不多,只要让我看著他,让我远远的看著他,看著他幸福,那麽,就足够了。
足够了。
我本就是一个小人物,胸无大志。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碰到清水信一。
日本军部的门前,本没有想太多的停留,耳边却听人叫了一声凌君,回过头,没有穿军装的清水信一站在阳光下对我微笑。
那日医院里慌乱,没来得及想些什麽,如今这样的见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尤其是在听梁滟秋讲述了那战争中的暴行时,我更加的无法面对他。
他似乎也很尴尬,或者後悔叫住了我,只是打了个招呼,便进了军部的门。挽秋凉凉地道,“朋友?”
我摇了摇头,看著门口站得仿佛雕塑的日本兵,苦笑道,“当年的同学罢了──真没想到他会过来。”说著,一面拉著挽秋向前走,这个地方呆得时间长了恐怕是没什麽好处的。
“他──人很好?”挽秋随意地问了一句,“总感觉你一直在袒护他。”
我笑了一笑,“算是吧,当时他很平易近人的,和其他的学生不太一样。说他做什麽──啊,本来还想──”
他笑出声,“本来还想什麽?”
我笑了笑,“本来还想有一天能够泛舟黄浦江上──不过可惜得很,现在似乎已经封锁了吧。”
挽秋点了点头,仿佛要说话,看到卖香烟的小贩,便去买了一包,我一时间无语,半晌诧异道,“你带了零钱?”
他却很随意地道,“让你凌少爷也体验一样平民的生活,还不感谢感谢我。”
我笑道,“才不要。”话音刚落,见挽秋匆忙的别过头去,我也不禁怔了怔,小贩拿眼睛扫了我们一眼,暗自的笑。
挽秋和我,居然在大街上,调情一般的说话。
挽秋斜了我一眼,自顾地又走,我只得在後面追上他。
“商人……都是一群发国难财的畜生!”耳边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挽秋看了我一眼,又向声源处望了过去。
“北平沦陷!上海沦陷!南京沦陷!……这群商人………………他们就是惨无人道的刽子手的帮凶………………他们为虎作伥……穷人!难道穷人就不是人了吗?!…………”
“看来你很不得民心呢。”挽秋笑了笑,学生们自发的演讲依旧积极著,电车叮叮当当的响来响去,最终又归为平静。
一辆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