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襟,朗声道:“奴才伺候皇上更衣。”
端阳节当日天气炎热异常,蓼湘一早沐浴更衣过後,便命秦德宝随他一起来到瑞安宫。只因今夜皇帝要在这大宴群臣,众太监宫女皆忙着除尘置榻,种种杂事。众人见了蓼湘,纷纷欠身礼让一阵,几个小太监更是急冲冲抢上前来,道:“湘公公,龙座後那张翠玉花鸟屏风不知何时裂了一道缝隙,可要换麽?”
蓼湘略一思索:“我记着库里还有件鎏金嵌珠的屏风,就换了那个吧。”
小太监们忙答应着去了。
秦德宝有些疑惑的看着蓼湘:“公公,这事还得问你?”
蓼湘怔了怔:“这不问我倒要去问谁?你真当我在宫里是吃闲饭的?”
秦德宝这才想起蓼湘原本就是司设的,只得讪讪一笑。
蓼湘似又要说些什麽,却又被个奉仪拉去看食器。
就这样,竟忙了大半天,
秦德宝跟在他後面,直累的两腿酸软,喉咙冒烟,眼看布置得差不多了,蓼湘忽的问他:“什麽时辰了?”
他答道:“刚过申时三刻。”
蓼湘点点头,道:“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你在这照看着,”说罢看了看他,又道,“开宴後,你到陈公公那去讨些梅子酒,就说我要的,喝了解解乏气。”
秦德宝这才打起精神应了。看他走後,拿起拂尘,左右在桌椅上挥了挥,做个样子。
落日的余晖照的殿前阶上一片血红,殿中四处已掌起灯火,笼在琉璃罩里,照的有如白昼。有风吹过时,柱子及梁上的彩帛微微浮动,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渐渐有些虚幻的不真实。
秦德宝正靠着一根柱子发着晕,突然传来更鼓声,众朝臣接踵而至,一时说笑声充斥了整个瑞安宫。他忙躲到柱子後,和其他小太监一样,乖乖的等着传唤。正百无聊赖张望之际,冷不防看到龙座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蓼湘穿着一身绣着繁复花纹的宫袍,长身玉立,两手交握,微垂着双眼。
待群臣坐定,皇帝也终於露面了,众人赶忙下拜,山呼万岁。
听得一声“平身”,昭元帝笑道:“今日之宴较往日不同,多了一位贵宾。众卿想必都认识,这位就是讫诃罗耶国的泰塔王。”
众人早看到一旁那位高鼻深目的魁梧男子。那人笑呵呵的上前行了一礼:“泰塔参见皇帝陛下。”他的话说得很不顺溜,後面一长串的祝词,皆是精通讫诃罗耶文的礼部侍郎阮宁忠替他翻的,随後又将皇上的祝词也翻与他听了。
眼看已快到酉时,景焄这才举杯开宴。
歌舞罢,酒过三巡。正是宫廷乐师清奏之时,景焄向一旁的蓼湘使了个眼色。
蓼湘点了点头,执过酒壶,走下玉阶,依次给群臣斟酒。以他的身份,早已不必做这种差事,所以众人皆有些措手不及,反应也各不相同。有的对他横眉竖眼,不屑一顾,甚至直接将他斟的酒泼到地上;有的则堆出满脸笑意,一副受宠若惊的神色,连声道:“怎敢劳烦湘公公。”还有的只是淡淡点头或一声不吭。这一切都落在龙座上那个人的眼里,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偏偏到这讫诃罗耶王面前出了岔子。这泰塔宫中也有大批阉人,他本性荒淫,时常将这些人和邻国交换亵玩,以为这里也和他们那一样。见蓼湘走过来倾身斟酒,觉得这人相当顺眼,也不知他身份的利害,只当也是个随侍的小太监,想也不想,伸手就揽过蓼湘的腰身把他抱到腿上。惊得蓼湘一声惊呼,手里的酒壶掉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一时四座皆惊,连一直闭目养神的仁禄老王爷也瞪眼看过来。蓼湘何曾受过外人这般对待,也顾不得礼仪,用力挣扎起来。这泰塔力气大的异於常人,制住这柔弱的太监轻而易举,他只当蓼湘是故作姿态,一面在他身上乱摸一面叽里咕噜得用鸟语说着调情的话。
在众人吃惊发愣的当口,龙座上的景焄已缓缓站起身来。
第四章
离泰塔最近的阮宁忠率先反应过来,忙对着他说了一串讫诃罗耶语,告诉他蓼湘身份非常,不可冒犯。泰塔听了倒是很干脆,松开了铁箍似的手臂,蓼湘用力推开他,跌坐到一旁,显然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谁知那泰塔并非就此罢休,听说蓼湘身份不一般後反而兴趣更大,站起身对景焄叽里咕噜说了一串,景焄皱着眉看着阮宁忠。阮宁忠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懂讫诃罗耶语,他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他……他说,愿意用五百名美女换……换……湘……公……公。”最後三个字细若蚊呐,然而群臣还是听了个分明,全场鸦雀无声,齐齐看着龙座上的皇上。太傅李胜亭甚至还偏头去看皇上有没有随身佩剑。
景焄冰雕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说:“可以啊,”顿了顿,又说,“不过,美女朕的宫中有的是,你若想要他,就拿萨哈镇西北六百里的土地来换。”
阮宁忠又说於泰塔听了一遍,那泰塔想了想,笑着说了句什麽。
阮宁忠如释重负地道:“泰塔王说他方才是说笑的。”
景焄的脸色也缓了,还拍了两下巴掌:“泰塔王真是风趣,这酒喝的的确有些闷,就让讫诃罗耶国送的那批舞姬上来跳支舞吧。”
众人无不松了口气,一时席上又满是说笑之声。蓼湘被两个小太监扶走,酒壶的碎片也很快被打扫干净,刚才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