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替将小碗盛满八分,连着筷子一同递到师姐面前。忽然听得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步步不疾不徐,缓慢轻柔。
白清面露喜色:“想是那两人回来了。”她这可算是想得急切,浑不顾外面的脚步分明只有一人,便满厢情愿地以为是洪绡二人了。
好在转出门,便见了相思的身影自楼梯拐角处显露出来。相思的轻功并不算差,身子又轻盈,往昔里走起路来好似猫儿一般难寻动静。现下却略显沉凝,好似负了什么重物。
再过片刻,相思的整个身子显露无疑,她肩头所负也一并被白清看得分明。细瘦的肩膀上伏着一颗头,双眼轻合,面容安详。因着一路颠簸,鬓云微散,鸳鸯坠子低低垂伏,时刻都似将要滑落。一双白细的手臂穿过相思的肩,在她身前合拢,一只袖子被挽起半截,露出翠莹莹的玉镯。膝下被相思的手掌托着贴在她腰侧,莲足分垂左右。相思比洪绡原要矮上小半头,这般依偎背负着,洪绡的足尖离地面,仅有一掌宽,可相思背得极平极稳,好似揣着易碎的珍宝,那样仔细认真。
白清张嘴欲唤,声未出口,先遭了相思一记眼刀。她现在有求相思,不敢逆了小姑娘的意思,立马闭嘴收声。
相思背着洪绡,在客房门口站定,面上却露出几分犹疑。她两只手皆托在洪绡膝盖下头,若要开门,势必要先将洪绡放下,才空得出手来。可这样的动静,多半要闹醒洪绡,她心头又不愿意。
白清心思通透,稍一思索就发觉了机宜,悄声问道:“姑娘将钥匙放在何处了?”
相思微一沉吟,继而面露几分羞怒,道:“我不知道!”
白清虽不解她为何这般姿态,但也没有多问,低声说了句“稍待”,步履匆匆地越过二人,径自下楼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手中握着一柄黄铜钥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
相思后退一步,留出门前的空地。
门开了,相思背着洪绡走进内室,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拢了被褥,又替洪绡把过脉,探了探额头,转而走入客厅。
白清还等在厅中,相思问道:“你有退热的药吗?”接着说了几道寻常见的草药,白清忙不迭道:“有,有,我寻常都备着。”
好似担心相思反悔一般,一连声地道:“稍待片刻,我立马就拿来。”话音未落,便步履匆匆地走出门,差些没提气运力,以轻功飞纵了。
几个呼吸的功夫,白清怀中抱了一个大药箱走到相思跟前,打开来,里头密密麻麻装满了各式药草。白清道:“出门在外,许多东西不大讲究,相思姑娘见谅。这里头的药草,相思姑娘若不嫌弃,都尽管拿去。”说着又指着角落里竖直摆放的几条木盒,献宝似地道:“这是百年份的天山雪莲,这是三百年的人参,这是……”
相思却不承她的情,对她一连串的介绍充耳不闻,只从里头取了先前所说的几样药草,果然都是最为寻常廉价的退热草药。
白清从药箱底下取出一杆小称,递向相思,相思不接。单是将几株草药在手掌中掂量,便利落的掐头去尾,片刻分好一堆,用牛皮纸包上。往里头望望,走出门去。
白清亦步亦趋地随着她,到得楼梯口时,相思却突的转过身,向白清道:“我去熬药,你替我守着洪绡,谁也不许进去。”
白清得了令,心中不恼反喜,连连点头,道:“相思姑娘放心,我守在外头,谁也不会扰洪姑娘清梦。”相思既然有求于她,现下欠了人情,往后为大师姐医治时自然也要更加上心。
相思猜不透她的万般心绪,也懒怠去理她,转身下楼。白清当先却并未立刻到洪绡房中,而是先去见了大师姐。外厢一连动静丝毫也不曾打扰她,一碗粥已经吃尽,菜也少了不少,金默仍旧盘膝在桌案前头,一面看书,一面记录。
白清心情甚是喜悦,收拾碗筷的时候忍不住道:“隔壁的两位姑娘回来了,我还道她们连夜走了呢。待师姐的毒养好了,咱们回到宫中,那些小人就再无法猖獗了。”
金默素手一挥,只见白光如练,直向白清面门激射而出。白清侧身闪避,差些没将手中碗筷失手跌碎,跌跌撞撞退开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甚是狼狈。
门上突兀间多出一张宣纸,一端好似利刃,牢牢嵌入木头里,一端软塌塌的垂下来,上头素白无一字。
白清知晓大师姐的性子,她既已出手阻止自己继续往下说,若自己执意说下去,也只能自讨没趣,因而叹道:“师姐教诲的是。”又禀道:“那相思姑娘托我看护洪姑娘片刻,师妹先告退了。”
金默自书中抬起头,目露几分问询。
白清心下讶然,以大师姐的性子,怎会对一个初识的姑娘这样好奇?但这样的困惑在心底里打了个转,终究不能问出,恭声道:“方才相思姑娘将洪姑娘背了回来,洪姑娘似有些发热,相思姑娘管我要了些退烧止热的药草,到伙房里熬去了。洪姑娘现下独自一人在屋中,因而托我看护一阵。”
金默听了缘由,便不再理会,手腕一动,又写起字来。
白清将大师姐的房门合起,唤过小二取走碗筷,推门进了洪绡房间。她记着相思的嘱托,可心下却也好奇洪绡的身子,蹑手蹑脚地闪进内室探视。
洪绡面色仍是安详,瞧不出半分异状。白清伸手一探,滚烫的温度吓得她猛地缩回手。
白清并非初次行医的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