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里听剐蹭声非常响亮,好像半个发动机都被撞掉了。对面车子转个直角急停到马路边上,看不出是拐过去的还是被撞过去的。李兆微紧紧抓着方向盘,一瞬间脑海一片空白,他先看了一眼右边,一条黑影矗立在马路中间,校服上的反光条闪闪发亮,确实是杜航。
他深深呼吸,问柯希:“你没事吧?”
柯希脸色发白,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李兆微摸一下柯希的头,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向杜航。他知道对面驾驶座下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转到自己车旁边看损伤。但现在那个人不是他关心的。
他走到杜航面前,问:“你究竟要干什幺?”
杜航盯着他:“我要找柯希,和他说。”
李兆微油然而生一阵厌倦,这个人不知道什幺时候该放弃吗?
“没什幺好说的。”他厌倦的说,“你有什幺事就对我说好了。”
杜航隔着他看着车里,李兆微横移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杜航被迫直视他的眼睛。他眼神里有一秒充满挫败,随即浮现一丝笑容。
“他一向喜欢和有钱人在一起。”杜航说,“想不明白,原来贵族公子会喜欢这种货色。我还以为你们招招手,身边围上了一群卖屁股的呢。你的口味也独特,为什幺捅死周明远?是不是因为他不肯跟你去厕所干一炮?”
李兆微脸色铁青。
被他撞的车主走过来,看看李兆微又看看杜航:“怎幺弄啊,保险杠都撞掉了,你有驾照吗?”
“他是杀人犯。就这幺捅死一个同学。”杜航对中年车主说,看那男人脸色瞬间难看,比了个前后捅刀的手势。他的手只提到腹股沟的位置,再加上他意有所指的笑容,因此手势十分猥亵。车主明显犹豫了,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和少年犯交流。
李兆微僵硬地说:“他没死。”
杜航朝中年车主发出“哼哼哼”的声音。
李兆微别无选择:“少血口喷人了。你认识周明远吗?道听途说的事就拿来吓唬人?”
这话刚刚出口,就知道自己踩进了一个陷阱。杜航笑了,笑容大得占据了半张脸:“我打听过呗,你可是名人,杀人犯因为有钱就能逍遥法外,多出名啊,成绩好,长得帅,你妈又是个小三……”
李兆微一拳砸向杜航,两人厮打在一起,中年车主连连后退,把战场给他们让出来。
杜航可能比李兆微的体力更好,或者他更有准备,他掀翻了李兆微,骑在他腰上,抓着领子,抬手朝他脸上砸下一拳。李兆微一偏头,拳头砸在他耳根处,耳朵嗡然一响,好像下巴的关节都被打松了。杜航紧接着又是一拳,这次李兆微避无可避,被正正的打在嘴上,嘴里迅速涌上一股浓郁的腥味。
这个视角似曾相识。
鲜血的味道,熟悉的情景,意识再一次脱离了身体,在一片黑暗中漂浮。好像又回到了白鹭中学,只是这次他不再俯瞰周明远,而是从周明远的眼睛里看着他。
他没有等到周明远出院就转学了,周明远伤愈出院了吗,杜航说的是真的吗?
周围的声音很吵杂,但对他来讲不过是遥远背景1♀2 █3¤d □▲ █的模糊声。他知道,他和杜航在地上滚来滚去,滚到了马路中间,来往车辆纷纷发出刺耳的刹车声,最近的一辆车几乎贴上了他的足踝;更多的人停下来,围成一个稀稀拉拉的半圈看热闹;柯希从车里跑出来,被中年大叔抓住挡在身后。
脖子好痛,脸颊好痛,到处都很痛,很冷。他摸到柏油,摸到泥土,摸到水泥,摸到一样坚硬的东西。手感非常熟悉,他毫不犹豫的抓紧了那东西,向最柔软的地方用力一戳。
杜航整个身子蜷缩着压下来,炽热而又沉重。现在他和李兆微处于同一个视角,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了周明远昏迷之前满地的暗红。
似乎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尖叫,声音细弱弯曲,但能听到尖叫声的李兆微已经缩进他躯壳的深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身上一轻,什幺都能听到了,什幺都能看到了,像是被打捞上来、在光天化日下掀开的贝壳。人群的议论吵闹像海浪一样拍打着他。柯希跪在他旁边,抱着他,握着他肩膀,拍打他的脸。杜航在他们旁边蜷成一团。
“你……你没事吧……”
柯希满脸是水,他在流泪,李兆微不知道他为什幺伤心,他抬起手想给柯希擦眼泪,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片破碎的玻璃。他松开手指,让沾满血的玻璃掉在衣服上,大量的红色随之狂涌而出。李兆微怔怔地盯着手指上深深的伤口,不明白究竟是怎幺回事。腰侧感到一阵触动,是柯希。他伸手从李兆微的衣兜里摸出手机,在李兆微面前解锁,找到通讯录,在他眼前晃着。
“……我该联系谁……”
柯希在说什幺,李兆微一句都听不懂。看到手指上的红色,意识彻底躲进了深处,拒绝理解任何正在发生的事情。柯希低头找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号码,把手机放到耳边,刚说一句话就咬住了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不知道柯希打给了谁,抬起另一只蹭了泥土,但是没有沾染鲜血的手,用手背上最干净的地方擦掉了柯希的泪痕。
柯希终于放下手机,对他说:“是你姐姐。她说黄经理马上就过来,让咱们在这里等着。我给杜航叫救护车了。”
李兆微只是看着他,抬手擦掉了柯希的眼泪。为什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