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每一个鳞片上都闪烁着“你应该”的金色字样。巨龙说‘万物的一切价值——在我身上闪烁。’它不断对狮子说着‘你应该’‘你应该’,言下之意,它要求狮子履行自己的责任,不可以想着‘我要’,而狮子恰恰代表了‘我要‘,它要反抗巨龙,为自己创立自由,对义务说‘不’。”
“小虾的文让我觉得,她应该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人,就像那只狮子一样。”夏棠看着天花板,伤感地说,“而我,一辈子都只是一只骆驼。”
叶籍:“你不是骆驼,你只是不想伤害别人。”
夏棠看着天花板想了很久,然后摇了摇头:“不,我觉得我不敢反抗只是因为我害怕承担后果。每次当我想到身边的人会排斥我,当我想象到他们对我露出厌恶或者不满的表情,我就觉得害怕。”
他轻声而缓慢地说:“我太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我害怕被群体抛弃。”
“我有时候很羡慕你。”他转过头来,看着叶籍,他柔软的头发垂落在脸旁,“你活的真自在,你从来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你。你知道吗?魏东临也很羡慕你。有一次他对我说,十六、七岁正是最渴望被群体接纳的年纪,所以几乎每个高中生都想要在学校里结交朋友,那些没有朋友的人会被嘲笑,被视为孤僻怪异的可怜虫,但你好像对班级里的任何人都不感兴趣,也从来不会想要认识谁,有人找你的时候你就和他们玩一会儿,没人找你的时候,你就专注地做自己的事。他觉得你酷毙了。”
叶籍感到十分意外,他在读高中时,或者说在他过去的整个求学生涯中,他确实很少主动结交朋友,但他并不是故意这样做,他甚至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更没料到会有人觉得这样很酷。
叶籍说:“……我不是故意的。”
夏棠说:“我知道啊,可是别人不知道。”他笑了起来,“老魏还问我,你是不是觉得别人太蠢了,和他们说话会很无聊。”
叶籍:“……”
夏棠笑出了声:“他还说,每次你和他说话,他都会提心吊胆,打醒十二分精神,就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后来他觉得你说话很简洁明了,反而比一般人说话更容易听懂。“
叶籍嗯了一声。他说话简洁明了在当年可是出了名的,他的语文老师不只一次对着他的作文眼泛泪光,还曾悲痛地说“你简直能把抒情文写成实验报告”。作文这个东西像个噩梦一样纠缠了叶籍十余年,然而,当他终于能摆脱这个噩梦时,却掉进了一个更大的坑。
叶籍自己对此都始料未及,只能说,人生处处有惊喜。
夏棠:“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通常性格孤僻的人在学校的人缘都会比较差,但你的人缘还可以啊,虽然偶尔会遇到看你不顺眼的人,但大部分同学还是挺喜欢你的。就算你满脸都写着‘我不想交朋友’,还是会不断有人前赴后继地来撩你,真是匪夷所思。”
叶籍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看着天花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头绪。
门突然被敲响了。
叶籍和夏棠继续躺着没动,因为夏棠父母都是象征性地敲两下,然后就自己推门进来了。
但这次门没有打开。
叶籍和夏棠疑惑地对视一眼,叶籍起身开门。
叶籍打开门,叶妈站在门口,她抬头看着叶籍,语气平淡地问:“你今晚回家住还是留在这里?”
叶籍:“回家。”
叶妈抬起右手露出手表,说:“九点半,该走了。”
叶籍愣了一下,他突然感到这像是一场他和夏棠之间长久的分别,而且这场分别来的相当突然——虽然只不过是回家而已,而且他早就知道他要回家,并且他家距离夏棠家还不到十分钟步行距离,但他还是感到无比寂落。
叶籍下意识地回头,夏棠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门口。
叶妈看着他温和地问:“还好吗?”
夏棠扁起嘴,说:“不好。”他抬起左腿,膝盖朝叶妈晃了晃,然后摸着心脏的位置,说,“身心皆受创。”
叶妈掩着嘴笑个不停。
夏棠趴在门框上,一脸惨兮兮的模样。
叶妈说:“真可怜啊,要不然我把叶籍借你一晚,让他留下来安慰你。”
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玩笑,还是在试探?
叶籍看向叶妈,她的眼睛看着夏棠,神色非常平静。
夏棠在一旁笑:“哈哈哈,他不会安慰我,他只会嘲讽我,还是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叶妈点了一下头,说:“那你们再聊一会儿。”她看向叶籍,“十分钟后回去。”
叶籍:“嗯。”他看着叶妈转身走进客厅后,重新关好房门。他转过身去看夏棠时,夏棠也正好看着他。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他看到夏棠乌黑的眼睛,还有照在他侧脸上的朦胧而柔和的灯光,叶籍想起那些文艺复兴时期的人物肖像,夏棠仿佛变成了它们其中的一员,永久地凝固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夏棠的脸,仿佛在穿过时光抚摸着与他相距数千年的恋人。
“我回去了。”叶籍说。
气氛说不出的微妙,甚至有点古怪,这一句简单的陈述句在说出口后竟变得像是生离死别时的告别之词。
夏棠也被这莫名其妙的气氛感染,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叶籍,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这幅模样让叶籍觉得更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