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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歇两天……”肖时钦的声音听着就有股低落。
挑战赛输给兴欣,对他的打击只怕不输孙翔,没什么心情跟叶修寒暄是一定的,胡乱聊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叶修在通讯录里翻了翻,没有崔立的电话。
他带上上林苑的钥匙,拿了件长袖外套出门。
神志尚在的醉鬼比醉成一滩烂泥的人更难对付,孙翔以实际行动全方位无死角诠释了驴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叶修费了大劲把他塞进出租车后座,还没抽身,这厢哇的一声,坐垫布套和他的袖子就遭了殃。
少不了一番道歉和遭人白眼,又多掏了几十块钱充作清洁费。其实兴欣网吧到上林苑也就几步路,要不是不想扛着人走,叶修也不至于还要打车。
夏季转会窗开启后,战队选手和训练营的学员都回了家,嘉世大门紧锁,等待着被肢解出售的命运,楼里早就空了。孙翔这时候还在这里,不是不令人意外的。
上林苑的卧室在二楼,半拖半抱把一个成年人弄上去,夏天晚上又热,叶修也是出了一身汗。孙翔的头靠在他颈窝,沉沉吐着气,折腾累了很安静的样子。
“不是宾馆。”
突然听到这一句,叶修一侧头,与一双睁得极大的眼睛对上,瞳仁极黑,亮得吓人。孙翔扳过他的脸,一字一句认认真真说道:“这不是我住的宾馆。”
“你住哪?”
“墙的颜色不对……”说着人就朝下溜。
叶修快手快脚架着他往房间拖,脖子一热,几点水顺着就流了下去。扭头看之前他做好了被恶心到的准备,却愣了一下——他从没见过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面无表情到泪流满面。
当年和苏家兄妹一道住在小巷骑楼里,见过不少醉汉发酒疯,光着膀子嚎啕大哭,动静震天响,孙翔却是一声不吭只流泪,哭了一会又自己笑了两声。叶修明智地不去理他,往下脱那件湿透的t恤时孙翔攥住了他的手腕,手指收紧。
“我要去轮回了。”
他自顾自说着,嘴角向上勾,眼睛里杀气腾腾。
“正式比赛里,打败你……嗝。”
一股酒气冲上,他跌跌撞撞地扑到卫生间去吐,不久前吐过一回,这回不知怎么就吐不大出来。叶修见他难受得不行,跟着过来,拍背喂水忙了一阵,找了件自己的短袖给他。
孙翔仍是抓着他的手腕,敏锐地感受到这人不大高兴,有个往后挣脱的力度,他便得寸进尺地抓得更紧。“我要去轮回了。”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
“我知道了。”叶修说,“轮回很好,很适合你,继续加油。”
“你是不是,很惊讶……还有队伍要我?”床上的人躺下也不安分,叶修怕他淋雨着凉没敢开空调,屋里有些热,汗珠自鼻尖上一个劲沁出来,莫名心浮气躁,“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这种话没有回答的意义,对着一个不清醒的人,说什么都只会纠缠不清。叶修把他的手塞回毛巾被里,触了下他的额头,没有发热的迹象,准备起身走人。
变故就在这一秒突生。叶修后来回想,搞不明白自己彼时是搭错了哪根神经,竟然在孙翔发疯的第一时间没有推开他。那个人扑过来的姿态太过决然和猛烈,仿佛在悬崖半空抓一根绳索,他一时忘了躲闪,反应过来胸口就死沉死沉的压着一个人。孙翔喘着气支着自己的额头,撑在床上的小臂颤抖着,喉结滚动,一滴汗珠从其上滑过,沿着颈线消失于敞开的领口内。
“你是……叶修。”
潜意识内警铃大作,那双眼睛太过黑亮炽热,至深处透射出一股惶然的热切,近于绝望。叶修心中咯噔一下,好像某扇隐秘的门被开启,影影绰绰有了个十分荒唐的猜想,又觉得不可能。
始作俑者头一歪,毫无预兆栽到他肩上,起了呼噜。闭合的眼睫将那点亮光盖下,一线水迹被挤出来,擦在皮肤上,竟也是热的。
叶修三两下脱开身,将那颗脑袋扔到枕头上,被子拉好。离开前手在他眼角擦了一下,自己也不明所以。
他把房间窗户开到最大,靠窗抽完了一整支烟,才关门下楼。
酒精常常会将某一瞬的感觉放大化,甚或经由感官刺激,诱导着大脑做出某方面错误的判断,继而行为越界言语失措。嘉世三连冠那年,庆功宴上老陶喝高了,抱着桌脚痛哭流涕,叶修一杯酒下去人事不省,事后听吴雪峰说,一帮家伙喝嗨了一人一脚,硬把包间门踹出一个大洞,集体从洞里爬出去回的家。
有这样群魔乱舞的例子在先,孙翔这个算不得闹酒,不值得一记。理性如此说,感性也遵循着理性的指引前行,叶修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在命运的无数分叉线上,有一个他要把这段回忆从尘封的角落扫出来,擦洗透亮,让自己从中汲取成分……与理性背道而驰的成分。
眼前这双眼睛,青涩所剩无几,也失去了黑亮炽热的光,与之对视竟有种淡淡的陌生。
不能简单说时间改变一个人,孙翔经历的是整个人都打碎了再换骨重生般的蜕变,或许经年以后,他会承认当年某个人打碎了他,也成就了他,但现在的孙翔,离对自己承认这一点也还差了一个自尊的距离。
叶修忽然明白,他最渴望听的话是什么,他最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那甚至比蜕变过程中自然生发的悸动更加重要。
“你还记得在嘉世会议室,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