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琅看着裴瑟脸色白得像鬼,仍然是好看的人,可是怎么能倔成这样。傅琅哪像裴瑟是个好脾气的人,轻声细语这么半天已经是把知道的好话都说了个遍。她脾气憋了一晚上,早就忍不住了,又说得口**舌燥,最后从牙缝里咬着说道:“裴瑟,你是不是想死?”
安详躺着的裴瑟听了她这一句,终于睁开了眼睛,清亮幽深,没有一点情绪。爆了皮的苍白嘴唇轻轻一动,傅琅听见她说的是:“我就是想死。”
她就是想死,为她做什么都是累赘。来找她也是多事,给她找药也是多事。想让她活着,更是无事生非,因为她就是想死!
傅琅骤然失控,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俯身揪起她的衣襟把她拽得微微抬头看着自己,仍觉得不够,另一手猛然扼住了她的脖子,贴近到鼻尖抵着鼻尖,紊乱的气息混在一起,她恶狠狠地吼:“你就想这样?就想这样?”
手掌贴着她冰凉的脖颈,手指贴着她跳动的血管,眼睛盯着她的面孔渐渐透出血色来,随后变红。傅琅只觉得自己额头上突突的,听得到血在血管里撞来撞去,心脏疯狂鼓动,跳得失了节奏和速度,越跳越冷,最后她连额头都抵在了裴瑟额上,听到自己的声音脱离了意识尖厉地响起来:“你就要这样?我也去死行不行?我管你死活,我也去死,行不行?”
她的声音像咆哮又像呜咽,身下的人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始终吸不进气息,毫无情绪的眼里瞳孔渐渐涣散,嘴唇终于透出一丝丝青紫色。傅琅掐得越来越紧,明知裴瑟毫无反抗的力道与意图,灭顶的窒息之中,被丢在一边的手却艰难地动了一动,掌心朝上,五指轻轻痉挛着点了点潮湿的土地。
那是有话要说的意思。她的手指又直又长,每次要人听她说话的时候就会轻轻磕一磕桌案,有一点威严,更多的还是温柔。
傅琅猛然松开手指,揪着她领口的手一松。裴瑟没有意识,软软倒回稻草堆上。
黑暗中火盆里一点微弱的光闪闪烁烁,静寂持续了片刻,裴瑟睁开眼睛,微微伏身起来。她伤得不轻,又拖了这么两天多,已经是咳的力气都没有。一旁的小孩一直在火盆边烤着,大概怕她真的死了,只好走过来给她顺气。火盆中木柴湿润,间或哔哔剥剥都没咳出声音,看起来只是侧着身在发抖痉挛〉琅再不看她一眼,跪在地上把那一堆药包一个个打开,手指脱了羉颤抖间掉了好几颗在地上;
傅琅嘴不停,一直在骂:“还不吃药,我让你不吃药,那就全都给我吃下去……不是命大死不了吗,吃不死就给我活着……”七八个药包依次被摊开在地上,她抓起一把药丸来,手却一松,扶在了额上,另一手捂着眼睛,药丸洒了满地。不知怎么,她隐约想起留春节那晚她哭得止不住,心里想的还是自己怎么有资格在裴瑟面前哭。还有她额头上破了点皮,裴瑟给她涂了好几天的药。再有就是前几天裴瑟把她从廊边抓回来,在气头上还吩咐人加了阑**。
裴瑟对她真的好,可她这样对裴瑟,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现在比起那时,只能是更加没有资格,可是捂住眉眼的掌心渐渐被水泽浸**。裴瑟额角又浸出涔涔冷汗,还在呛着,呛不出便**呕。傅琅越发烦躁,满屋子找水,找到之后端着喂给她,看她吞了几口,终于顺出一□□气,有点恍惚似的,却嘶声道:“那个最小的丸药,吃两丸。”
傅琅依言拿了两丸出来,裴瑟却指了指一旁的小孩。傅琅这才想起来那小孩也是崴了脚还病歪歪的样子,裴瑟是给那小孩找的药,只好把药丸递给她,又硬邦邦地问:“你呢?”
裴瑟又指了一样,“两丸。”
那丸药着实有点大,傅琅掰成小块喂给她。裴瑟慢腾腾吃了下去,傅琅又掰了几块**粮,叨叨起来:“有肉**,不给你吃那个了,那个不好吃。你这两天吃的什么?饿肚子没有?”
裴瑟又恢复了那副懒得理她的样子,但傅琅在她身边蹲了这么半天,一来知道她昏沉沉的,二来见她吃了药,已经心情大好,什么都可以不计较。裴瑟讨厌她,讨厌就讨厌,反正等到下了山她就滚蛋。现在反正已经这样了,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总得听自己的。
她觉得有点冷,叫那小孩:“小孩儿,你多烧点柴!明天就走了,还攒什么,想留着在这过年?”
那小孩也是一副懒得理人的神情,但真的添了点柴进去。
傅琅在裴瑟身边加了点稻草,给她盖上雨披,就在她身边躺下,絮絮叨叨说话。把什么稀奇古怪的都说了,包括路上士兵吃饭那么多还那么快,桐城令吓得魂都飞了,她从山里救出的村民在营边住着,平阳这几天天气本来不错突然又下了大雨,府里的花沤坏了,厨子烤了一袋子花生,乌兰和丁觉吵的架,丁觉给自己找的屋子在城南……
她也是没话找话,时不时偷偷瞄一眼裴瑟,看着药力渐渐起了,她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才停了嘴。又过了一会,估摸着她睡熟了,把手伸进她的袖子里找到手腕,不撒手,就这么握着睡。手心里的脉搏稳稳跳动着,让人心安。
傅琅自从出名后就没做过粗活,娇生惯养了几年,已经算是没受什么罪。这几天的冷雨淋下来,又爬了一天的山,腿竟然抽起了筋,还抽了好几次。起初她疼得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是抽筋,坐起来敲打腿肚,然后又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