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琅道:“那你还叹什么气?”
医师无奈道:“出了城门,还有几十里地要走呢,傅姑娘。”
傅琅不说话了,她自己走几十里地尚且嫌远,何况这些病怏怏的人。沈城街道上满是被丢弃踩踏过得破旧杂物,被风一吹,便挪动一番。边走边看,渐渐到了西门城下,有士兵守着门,见是自己人,便放他们通过。出了城门走上官道,前面的路绵延铺展向远方,透过午前的浮沉,依稀看得到远方矗立的朱红城门。
官道沿着漫长山岭绵延,像是没有尽头。裴瑟所言非虚,沈城外的山岭上都是稀稀落落的山梅,傅琅边走边想,不知走了多久,初升的红日已经升到了头顶。陈家媳妇有些走不动了,傅琅架住她的胳膊往前走了一会,在乌兰怀里安稳了一会的阿明开始嚎哭。
初生的小儿原来可以这样哭声震天,傅琅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只觉得这两天真是长了见识。陈家媳妇连忙把阿明抱过来哄,乌兰如释重负,悄声道,“姑娘,小孩子真不好抱,软乎乎的,我好害怕。”
她一脸担忧,傅琅被她弄得笑起来,正要说话,前面路上传过来?*叫喊k们抬头一看,原来是姜望带着援兵,后面还跟着些布衣的男子f渲幸桓龃肿炒蠛喝两步跑过来,蛅诹顺录蚁备靖前,气喘吁吁地抹抹汗,打量了几眼,又惊又喜,“媳妇儿,生了?;
这人正是屠夫,陈家媳妇点点头,却有些焦急,“怎么回来这么多人?”
屠夫道:“我们安顿下来,就结了一支民兵队,好过来帮忙啊!”
那些援兵跟抬担架的守军们换了换手,换他们休息一会,便继续向前走去,步伐明显快了不少,陈家媳妇催促道:“怎么还不走?”
屠夫挠了挠头,正不知道怎么说,后面的一个青年替他答道:“嫂子,我们想去前线帮忙。”
陈家媳妇跺脚,“这关头上你去什么前线?去了那还回得来吗?”
屠夫道:“可沈城……沈城毕竟是我们的家乡啊。”
陈家媳妇变了脸色,把怀里的阿明交给了傅琅,抓着丈夫无论如何不肯放手,拉着他要往沈丘走去。屠夫也是不肯退步,争执之间,只听身后远方传来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轰隆一声”,震得脚下土地都震颤,带着劲风席卷过来。
傅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已经提到了喉咙口,呼吸不畅,不由得微微张开嘴唇,寒冷的空气裹挟着血腥味灌进心肺,瞬间便有些腿软。那声轰隆巨响震得在场的人都没了话,前面的人也回头来看,姜望更是拨马向回走了几步,一直到了傅琅跟前,傅琅看着他的神色,依旧不知道城中是什么情况,脱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不等姜望回答,沈城紧闭的西门中又传来?*尖锐响动,千军万马的铁蹄声夹杂着刀剑激鸣声纷至沓来从城墙上漫过一路铺展到他们脚下,士兵的厮杀呐喊声渐渐响亮,直至响彻云霄;
傅琅心尖一抖,和姜望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城破了!”
傅琅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下意识地往回走了两步,怀里的阿明张开了皱巴巴的小嘴,哭嚎起来。傅琅茫然地听着儿童声嘶力竭的哭声,身边的姜望已经拨马向回跑了一丈远,却又停下来,遥遥望着那座渐渐升起了黑烟的城池。沈城做了十年边关重镇,就这样在五万陈军两天不到的攻势之下溃败至此。
姜望在马上僵硬了一会,拨转马头转了回来,眼底全是血丝,沉声喝道:“城破了,西门还在撑,快走!”
傅琅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回去把阿明塞给了陈家媳妇。陈家媳妇看着不远处的城郭上缓慢升起的黑烟,张了张口,终于没有说什么,松开了抓着丈夫的手。屠夫揉了一把她怀里的小女儿,吼道:“西门在撑,全是为了咱们,全是为了沈丘!我们在西门外守着!”
城民的民兵队一呼百应,都跟着他向西门冲去。傅琅不知道怎么想的,背着药包也要往回冲,被姜望提上了马背。她还没坐稳,就听姜望闷声道:“你别去添乱,安生跟我去沈丘。”
傅琅其实已经慌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抖着嗓子问:“我不知道打仗是这样的……她、她在城里……”
姜望策马前行,声音也是抖的,“我知道她在城里!她自己都算明白了,不会有事,我们别去……别去让人做靶子挟制她,你明白吗?”
傅琅用力点头,眼眶被风吹得又**又涩。没走几步,身后又是一声轰隆巨响,比方才的那声还要震荡,脚下晃动,连马都惊得抖了起来。傅琅回头看去,喃喃道:“西门破了……”
那巨响原来是城门被推倒的声音,傅琅茫然看着披甲的陈军穿过洞开的城门洞,踩着那扇高厚的破门冲了过来,屠夫等人迎面挡住,与先锋近身肉搏,竟未落下风,但横飞的血肉和喷溅的血沫隔着数里,几乎可以扑到傅琅脸上。
陈家媳妇尖叫了一声,脚步停了下来。姜望加紧打马向前几步,停在她跟前,傅琅立刻跳下马去接过了她手里的孩子,姜望会意,把陈家媳妇拦腰抱上马背。陈家媳妇拼命挣扎,只能发出几句破碎的呜咽。
姜望回头看了几眼,心知他们也挡不了多久,而去沈丘的路还远。傅琅也是一样的想法,两人对视一眼,傅琅忽然伸出手去指了指官道两侧灰蒙蒙的山岭。姜望犹疑了一个瞬间,随即高声喊道:“来不及了,进山躲着!”
傅琅一把拽过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