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宓秋如此反问,等了半晌未见追命回应,恍悟摇头道:“你不懂。”
追命只冷冷道:“卢长生最后还不是被你们杀了。”
——那么…他当真是改邪归正了?
他心念暗转,嘴里仍问:“这么说,我们见的卢长生果然是严沨涯假扮的?”
阮宓秋蓦地醒觉什么似的,将两唇抿紧,对追命的问话再不给反应。
她的表情和姿态,满是视死如归。
追命见她这样,无奈揉揉拧紧的眉头,自腰间摸出一颗蜡丸。
蜡丸捏破,当中又是颗黑晶晶的药丸子。
追命没多问,钳住阮宓秋下颌就把药嗑进了她嘴里。
阮宓秋并无抗拒地吞下丹药,才微露疑惑道:“为何费力救我,我杀了许多人,你不认为我该死么?”
追命正色道:“该,所以得让你活到认罪伏法。”
阮宓秋咬住下唇,淡淡轻笑。
“我认。”
追命的口气未因她的浅笑而有任何缓和,拿住阮宓秋的脉门,以真气输导着又道:“你和严沨涯做出这等恶事,多少无辜之人因你们而死,你还数次相欺,为的是要杀我和铁手?”
阮宓秋想了会儿,答道:“沨涯说,你们早晚会扰到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
追命一哼:“他说什么你都听?”
阮宓秋笑意更深,久历岁月变迁的眼神顿显疲惫。
“如果你在世上祗剩下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你也会言听计从的。”
湖心穿亭而过的风劈然栗冽。
阮宓秋在风中一摇。
残枝,败叶。
“我听自己的,”追命笃定按着胸口重重道:“听这。”
阮宓秋愣了一愣,忽然脱力,整个人像坍塌的泥塑一样摔倒在地。
追命本扯着她的手腕,因她跌得太突然,竟也不敢使力,顺势随着阮宓秋蹲了下去。
“你们到底是哪里人?原本的名姓是什么?”
阮宓秋避而不答,只对着追命失神呢喃。
“我的样子很吓人罢。”
追命盯着她,颇严肃地摇头。
“该是怎样就随它怎样,并不可怕”
他的目光全无躲闪。
他说的是心里话。
这女子虽然风神如旧,面目已与之前判若云泥。
追命刚看见她时,若非早确定身形是阮宓秋,差些没能相认,是以追命犹豫再三,才借这时机张口询问她的年纪。
他有些担心,阮宓秋一旦情绪波动,会做出他也难以控制的事。
而且以她眼下的情形,确实命不久矣了。
阮宓秋听追命这样问,只是苦笑一声,眼角沁出一点薄泪。
“五十四,沨涯小我七岁。”
追命反倒暗中惊讶,阮宓秋现在青丝皆白,皮肤也苍老憔悴得如同古稀老妪。
原来他是没想到她居然年纪老大,而今则是没料到她也并不年迈。
于是追命又问道:“你练了什么偏门功夫?”
他眉头皱得紧了,面上疑虑也愈深。
阮宓秋见着追命满目不解,反而得意道:“我们练的是神功。”
追命闻言便知严沨涯亦修炼了同样的内功,故并不接话,静静感受了一阵阮宓秋的内息后,方喟道:“若我未估错,你二人这功夫和‘化血魔功’必有渊源。夺他人性命,不过为了保自己的样貌,这叫神功,那神功两字也太不值钱了!”
他又叹一声,接着说:“你们这是邪门外道,自取灭亡。”
“你不懂!”
阮宓秋倔强反驳,说完三字,竟喘息不止,好歹因着追命一股真气送到,才能继续说下去。
“我快死了,沨涯不知道我快死了”
她闭上眼,轻声叹气,再睁开眼时,看向追命的视线已开始飘忽。
追命凝住她眼睛瞧了瞧,将手松了开来。
——阮宓秋已无求生yù_wàng,他再救也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