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给她妈,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立刻通知她,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儿心。
结束休假的那天已经是冬至,陆晚云在回上海之前先去给她爸扫墓。
她下午才到的墓园,扫墓的人已经都散得差不多了,冷风中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四周都安静得毫无生气。
她照例带齐了东西,在她爸的墓碑前泡了一壶碧螺春。
“爸爸。我跟高正铭分手了。”陆晚云看着她爸爸几十年如一日的面容,笑笑说,“虽然你告诉过我,人生最要紧就是要忍,但是我真的忍不了,我真的没有那么爱他。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的,我最喜欢高正铭的一点,就是他讲话的口音……跟你很像。”
她蹲下来抱住膝盖,“我知道,要是你在的话,我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忍了四年了。而且你会告诉我,钱不重要,我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就好了,对不对?可是你不在了,所有的事情就只有我一个人扛……”
她停了下来,伸出两只手捂住温热的紫砂茶壶,无语凝噎。
墓园里的人很快都走光了,手里的温度也一点点的全凉下来,寒风中,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泥灰色的天一点点压下来,她眼前只剩不再能替她分忧的爸爸,和黯淡无光、压力重重的未来。
回到上海的家已经是晚上了,陆晚云精疲力尽地胡乱洗了个澡,连饭都没有心情吃,就钻进了被窝。
明天下午就又要上班了,她还是需要先攒点儿体力。
躺在自己的枕头上,她才终于有心情刷了刷近一个星期都没有打开过的朋友圈。
跟她近日来一直琢磨着的医药费、房租、存款不同,她的朋友圈一如既往地充满了风花雪月,因为马上就到圣诞了,已经有人开始休假了,也有人开始晒圣诞树,往树上添置彩灯,往树下堆放礼物了。
她机械地看着一片歌舞升平,阳光灿烂,心里已经麻木到失去了知觉。
这个世界上活得这么不如意的,似乎只有她一个而已。
刷到三天前的朋友圈时,陆晚云忽然看到了一段十分令人心惊胆战的话,是蒋一清学校的一位教授发的。
“你是我们最年轻的客座教授,也是我们笑容最灿烂的天使。上帝想要听最迷人的钢琴曲,才带走了你。”
下面配的,是一张蒋一清的黑白照。
那张照片陆晚云认识,是蒋一清为了年底的音乐会拍的,原先的照片里蒋一清穿着件红色的露肩礼服裙,娇艳欲滴,如今被调成了黑白两色的,变得十分奇怪。
陆晚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惯性支配着又往下滑动了几次手机屏幕,发现连着好多条都是不同的人发出来的这同一条内容,同一张照片,这才腾得一下坐了起来。
她没有片刻思考,随便套上了一件羽绒服就冲出门去,除了手机和钥匙,连钱包都没有拿。
☆、10-陆晚云-4
陆晚云家离蒋一清家不远,她打车过去只花了十分钟。
蒋一清家的小院敞着院门,正对着院子的大门则紧紧闭着,四周的玻璃窗都透着光。
来给她开门的是蒋一清家的王阿姨,她红肿着双眼,一看到陆晚云就抓着她手说:“陆小姐,你怎么才来啊。”
还没等陆晚云反应过来,她就又抓紧了一些,“我们一清怎么这么命苦啊!这才二十多啊!都怪她那个男朋友,没事带她开什么摩托车!还半夜里上高架,方向没把稳,直接从上面冲下来,当场人就没了呀!”
陆晚云跌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发觉自己的嘴唇和双手都在颤抖,下意识地想追问下去,却发觉自己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客厅里传来歇斯底里的咒骂声,全是英文的,声音嘶哑破碎,陆晚云一个字也没听懂,只是在其中听见一件玻璃器皿掉落在地碎裂的声音。
陆晚云站起身来,松开王阿姨的手往客厅走,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跟自己妈妈年纪差不多的妇人,正在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着。她虽然头发散乱,满脸泪痕,但仍然能看出来平时保养得当,一看就是蒋一清的妈妈,而正抱住她往沙发上带的,显然就是蒋一清的爸爸了。
陆晚云不知道她刚才那么生气地在骂谁,顺着她目光往角落里看,才发现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的,居然是蒋一澈。
他的额角渗出一道血迹,从左边肩膀往下的半个身子都被水打湿了,脚下还躺着一堆玻璃碎片,显然是刚才蒋一清妈妈拿着水杯之类的东西砸中了他。
陆晚云一惊,刚想走过去,他却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她,默默地转身就往后门走去。
那边沙发上,蒋一清的妈妈哭声渐小,陆晚云决定还是先过去看看她。
客厅里的壁炉被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蒋一清在照片里笑靥如花,配上两侧的烛光,显得格外诡异。
陆晚云呆呆地走到沙发边,叫了一声叔叔阿姨。
蒋一清爸爸还有些理智,看了看她问:“你是一清的朋友吧?”他中文讲得有些不那么字正腔圆,显然是平时很少说。
陆晚云点点头。
蒋爸爸眼睛也是红肿的,“一清人缘好呀,好多人来看她。可是怎么会……出车祸……”
他似乎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便又搂着蒋一清妈妈,两个人抱头痛哭起来。
陆晚云木木地蹲下来,十分苍白地说了一句:“叔叔阿姨,你们节哀……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蒋爸爸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