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持剑,左手却藏于宽袖之中,她攥住衣袖,却只感到掌心的凉风,虚无缥缈,什么也握不住。她缓缓抬眼,望向姜赟,他惨白的唇角旁血迹未干,她的眼眸骤然湿润,声音亦变得愈发颤抖,“你的手呢?”
☆、第二十八章更深夜色(上)
姜赟竭力将左臂背在身后,并不回答。陆念珠忆起当日他在牢中开锁时的情形,心中已然明了,万千心绪,难以平静。而眼前的腥风血雨亦不会给她这份心境去思索这些翻腾汹涌的情感,不论是喜悦还是悲愤,抑或是那些连她自己也无法明白的令她痛苦而悔恨的感觉,沉重得令她窒息。
姜赟的剑再度指向了姜玉飞,他曾说过要留下右手握剑,他做到了,而且仿佛比从前握得更稳了。远远看去,他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的身形依然挺拔,他的剑术依然精妙,哪怕是他拔剑时的自信与从容都没有增减半分。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宽大的衣袖里少了一只手,这只手并不能改变他这个人。
陆念珠的金鞭也在同时从她的掌心展开,宛如一条游龙,攀过敌人的脖颈,它的金光始终耀眼,绝不会被血色压制,这一刻,陆念珠终于明白了岩洞的魔咒,她亦看得出这股冤气力量的强大,她如不能掌控它,必将为它所控。而且,这股力量是邪恶的,它集合了数千冤魂十几年的仇恨,化作力量之源,遇人杀人,遇佛杀佛,其邪其恶,远甚于她从前所遇见的任何妖魔鬼怪。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恐惧自然在心底生长起来,她不能自信成为这条金鞭的主人,便必为终有一日她将成为这条金鞭的奴仆而忧急万分。
这一战注定漫长。夜幕降临,岩洞的火与漫山的血染红了天色,那是醉人的红色,令人迷茫而无措。飞扬的剑,狂舞的刀,在这块险峻的山头不知疲倦地进行着一场永不落幕的演出。
姜孟与姜玉飞分带一堆兵马,于赱曦两侧作战,赱曦似乎已知那金鞭只为取他性命而来,故而退在最后,不再正面与陆念珠对抗。陆念珠知道姜赟虽站在自己身边,但姜孟与姜玉飞毕竟是他父兄,他不可能对他二人下杀手,故而事实上仅是她以一人之力对付对方两员猛将,她武功本不及两人,仅凭金鞭之力虽然勇猛,但终无胜算,她深知如此纠缠下去自己必然不敌,故而暗忖脱身之策。她本无坐骑,若求脱身必须寻得一坐骑,于是从地上捡起一块残刀,半跪在地向前方马腿掷去,四马受惊,士兵跌下马去,她正欲抢马,却见一小兵掷出一道飞镖,她侧身避过,与那小兵蓦然对视,不由大惊。那飞镖不断向她袭来,她来不及起身,在地上翻滚闪避,待得镖声停止,俯身在地,侧目望去,足有八个,镖身黑气甚重,想是淬满剧毒,若非那人学艺不精,她早已命丧飞镖之下。她一跃而起,马声嘶鸣,姜赟俯身将她拉上马,马儿冲过重重包围,伤重力竭,二人摔下马来,滚下山坡。
陆念珠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至腰间,方觉玉牌已碎成两半。她心下一凉,原本拿在手上的金鞭却忽而缠住身体,愈来愈紧,令她透不过气来。她蜷缩着身子从地上坐起,冷汗淋漓。
姜赟不知何时已越过巨石,向陆念珠跑来。他捡起地上的玉牌,凝神细看,眉头一蹙,当即丢掉,道:“这玉牌上有毒。”他欲扶陆念珠起来,却见她满脸是汗,唇色发白,一手捂住腹部,似乎疼痛难忍。他垂头看去,方知是那金鞭缠绕在她的腹背,暗光隐现,愈收愈紧。他心下大惊,一时想不出解救之法,索性用手去拉那金鞭,哪知那金鞭纹丝不动,转眼间却缠得更加牢了。
陆念珠勉强支撑起身子,避过姜赟的手,道:“这鞭上阴气太重,我一时难以抵御,你不要太靠近我。”
“阴气?”姜赟惊道,他见陆念珠面色苍白,汗流浃背,痛楚万分,心中甚为担忧,问道,“可有解救之法?”
“有。”陆念珠道,“此处阴暗潮湿,妖鬼猖獗,只有寻得火源,方能以阳克阴。”
“好,我这便去取火。”姜赟道。言罢,他当即施展轻功,依着往日记忆,寻断木而去。他自幼在这山中长大,知晓冬日山上必有断木,故而此刻纵是黑夜,寻火亦并非难事。
陆念珠缓缓坐起,运功调息,但那金鞭仍是愈发收紧,令她腹背夹击,汗流不止。
姜赟担忧陆念珠,未敢走远,在山坡上拾了几根断木便原路返回。他见那金鞭仍是不松,不由甚是惊惧,急忙取火,哪知那断木竟迟迟生不出火来。
陆念珠望着姜赟手中的断木,道:“定是这木材太过潮湿。”
“唉,这大冬天的,岂会……”姜赟放下断木,不知如何是好。
“此山以北,想必早已大雨倾盆,不出两日,此地亦必降大雨。”陆念珠道,她仰头望向天空,“自下午天气便开始转阴,这也是夜晚野鬼猖獗的缘故。”话音未落,便感呼吸猛然加速,喘不过气来,身体亦向后倒去。
姜赟急忙接住陆念珠,却被她一把推开,只见她轻轻揩去额上的汗珠,哑声道:“我说过,不要太靠近我。”姜赟跌在地上,握着潮湿的断木,眼前一亮,急忙双手运力发出两掌,少顷,那断木便变得干燥不少。他低落的心情登时高涨起来。
果不其然,此时取火易如反掌。那火焰很快灼烧起来,在黑暗中宛若窜动的星光,映入二人的眸中。
陆念珠盘膝而坐,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