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伯气盛,说干脆在拜天地时,趁着人都在跟前,公开宣布她的丑行,当场把她打出去,岂不真相大白又能出出脏气吗?
文秀说更使不得。丢人现眼,贻笑四方,亲者痛,仇者快,是最蠢的行动。
山伯的奶奶气的光哆嗦。山伯娘一直骂“小流氓”“骚狐狸”,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最后还是谙通世事的杨文才定了弦:调笑不等于**;离散不如团圆;立刻赶走,不如以观后效。他提出用写检查,试探和了解她的思想。能把丑事写出来说明她有悔改之意,就凑合着过下去。如再有反复,检查就是把柄。如不肯写,说明她还三心二意,我们慢慢找合适的理由、恰当时机“除掉”她,那也不迟。这是全家最大的事件,万万不可莽撞行事。
今夜,山伯藏在叔叔家里,又详细计较一番。故意不去喝那使人难堪的喜酒。周洁贞和老婆婆也没进洞房凑热闹,故意冷淡新媳妇,给她造成精神压力,同时也表示这一家并不麻木,并不好欺。进门给她下马威,摆出些“颜色”让她看看。
杨家的一切侦察活动和深思熟虑的对策,云英哪里会知道。
山伯见云英故意装混,更加生气。他说:
“你别装,你打算在这个家过日子,你就好好写,如果不痛改前非,继续胡闹,没好结果!你可以不写!”
云英立刻摆出一副娇嗔羞怨的情态:
“看你这个男子汉,心胸多么狭窄!昨天卜队长,不,是卜三,他调戏我,我给他闹翻了。原先想他是家中客人,给他留点面子。过去在省城又帮过我们的忙,谁愿意得罪他。不想他欺人太甚,我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他跳起腿来就走了。我知道你会生我的气。怨我,怪我不懂农村规矩。省城的青年男女凑到一块,都是搂搂抱抱,亲亲吻吻。你没看电影里,姐姐和弟弟,妹妹和哥哥还亲哩。亲也不等于有别的事。唉,在城里我最烦的就是这些臭毛病,所以才回农村嫁给你。谁知这个不懂事的卜三来到农村还这样。不过你千万别多心。他那丑八怪样子,多恶心人,我能看上他?他离我近一点我都想吐。有了你,我就有了一切。你听见了没有!”
云英说完,用爱抚亲昵的眼光挑逗他。两手扶住他的肩膀轻轻摇动,撒娇。她想用新婚妻子的温柔唤起丈夫的情爱,她想用新娘子的娇情,逗起新婚丈夫洞房中的激情。然而“木头”一般的山伯并不为其柔情所动。他想起了叔叔说的她在汽车上的行为和照相的事,昨天她和卜三亲嘴历历在目。他气哼哼地说:“巧言花语,骗小孩子?你的丑事多啦!”
“什么?”她撒开了抓他肩膀的手。露出吃惊的样子。
“你的‘丑事’多着哩。你必须都写出来,若不我就不要你!”
云英离开山伯。坐到床上去。她悲悲切切地哭起来,边哭边诉:
“你真让人伤心。我从省城回来嫁你。相中你忠厚老实,是个通情达理知疼知爱的好人。没想到头一晚上你就故意刺伤我的心。昨天的事是我迁就他,给你说清楚这事应该完了。可你又说我‘丑事’还多哩,有啥凭据?谣言害死人。你想想,我若不爱你,为什么不在省城嫁给别人,却回来嫁你怎样活下去?我今也盼,明也盼,好不容易盼来这一天,你看看,我盼来的是如此羞辱!呜,呜,我白天想你,夜晚念你,魂都扑在你身上,要不是我脸皮薄,我早来找你。可是一想我们没有结婚,我不能像巧灵那样下贱fēng_liú。今天咱结了婚,是大喜日子,可是你,你是这样对待我,污辱我,呜,呜,我命好苦哇!呜------呜------”
云英哭得伤心,说得委屈,一脸泪水,一片“赤情”。她独自坐在床沿上,抽抽答答,颇是可怜。
山伯眉间疙瘩慢慢松开了,一颗僵硬的心开始软化。他何尝不爱妻子?她文雅端庄、稳重大方,通达事理,又钟情于他。她放弃省城青年不嫁,执意嫁他,使他颇受感动。当初的定情谈话,几次来家的表现,都给了他极好的印象。她是百里挑一、人人羡慕的好姑娘。她那甜甜的笑容,她那熠熠闪光的双眸,她那动听的声音,她那飒爽的举止,都使他深深迷醉。他是多么焦急地等待这一天,他是多么渴望这一夜,他是多么热切向往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他是多么希望马上和她抱在一起,亲亲热热地交谈,甜甜蜜蜜地亲吻。他看看妻子华衣革履的高贵衣着,悲悲戚戚的幽怨面孔,簌簌流淌的晶莹泪珠,油然生出隐恻之心。心头一阵发热,周身的血汩汩流动,猛然有一种男子的冲动驱使他扑上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他呼一下站了起来,但脚还没有迈动,他又坐下。这时有个幻影,突然又出现在面前:那个丑恶的“刀条脸”,正一臂搂着她的脖子,用他那一圈小黑胡子嘴咂她的嘴唇,她却一动不动,甜甜地笑着,歪着脑袋任他咂!腾!他眼中似乎冒出火。啪,他的巴掌用力向桌面拍去。桌上的纸笔和茶碗,一跳老高。他大声吼道:
“简直是男盗女娼!无耻流氓!”
云英猛一抖,吓呆了。她没想到这个温厚的山伯会如此暴怒。她既惊慌又懊恼。她暗暗埋怨自己。不该让卜三跟自己回家来,惹这个好人生这样大的怨气。自己太不是人了,自己太鬼迷心窍了。她停上哭泣,慢慢走向桌前,好言抚慰山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