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其实也只是在给当年自己的无能找借口,为了给自己一个说得过去的结果。”贺沂还在半自言自语半倾诉般地说着,“可一旦踏上了这条路,‘报仇’就会变成‘野心’的理由。人当真是个恐怖的存在呐,为了区区野心,可以放弃一切,放弃最初的心愿,放弃仇恨,放弃尊严,放弃良知,放弃信任……最后走到无人可信、无心可剩的地步,踏入那只有‘利益’二字幸存的皇宫。”
“没有信任,只有利益。”朝露机械地重复了一遍这八个字。
“是啊,”贺沂笑不出来了,“就在方才阿姐你提到彭三之事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已然变得……”
“是吗?”
“不是吗?”
“无人可信,无人愿信,”朝露小心翼翼地问着,“包括,我和阿晖?”
“……包括。”贺沂咬住了嘴唇。
朝露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片刻的寂静。
下一瞬,“噗哈哈哈——”谁知,方才还满脸沉重的贺沂竟忽然大笑了起来,“阿姐,你方才发抖了吧?抖了吧?被我吓抖了吧?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哈哈哈,竟把阿姐你给吓得发抖了哈哈哈……”
“……”朝露却并不觉得有何好笑。
信任……吗?至少,沂儿至少还能当着自己的面倾诉这些,那便说明,“信任”还在吧?其实,如若她当时的回答是毫不犹豫的“不包括”,朝露觉得,自己反倒要真的打起寒战来了。
想到这儿,朝露苦笑了笑。
无人愿信,沂儿如此,现下如此揣摩着沂儿真心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三年,仅仅是三年,山顶的风景犹在,山顶的人心却变了。
“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嗯?”
“所以,阿姐,你放心,我也是有我的底线的……”
“嗯。”
一阵清凉的风拂过山巅,吹乱了二人的发丝,也吹乱了二人的思绪。
“或许……当真是在宫里憋坏了吧,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不受控制地就说了如此之多,”贺沂扶着被吹起的发丝,感叹着,“一回到这熟悉的地方,一看到这熟悉的景色,我就……”
“嗯。”朝露的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