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叫嚣起来,一时间坛场上空回荡着“杀了张让!杀了宦官!以证自身!”的声音,久久不能平息。
魏满眼看着众人山呼起哄,眯了眯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张让。
张让身上也有血迹,他月白色的袍子上染着鲜血,一片淋漓之色,整个人长身而立,仿佛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清冷之中透露着一股孤高与傲然。
即使周身都是叫嚣着欲要将他扒皮抽筋之人,张让亦面不改色,岿然不动,仿佛周身之人不过是一些吊梁小丑罢了。
魏满与张让的眼神瞬间对在一起,张让不仅目光坦然,而且一脸平静,虽眼神冷漠如常,但魏满也不知为何看得出来,他的眼中竟没有任何担心的神色,仿佛完全信任自己。
魏满不由心窍一颤,眯起一双虎目,沉声说:“不可。”
“什么?!”
“魏公竟舍不得杀那宦官?!”
“宦官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魏公果然是与董贼一伙的!是一伙的!”
坛场登时又陷入了一片喧哗之中。
最欢心的自然要属袁绍,袁绍之前因着魏满的事情,烦心了许久。
魏满虽是后起之秀,年纪轻轻,但他手中兵马精锐,而且人多势众,势不可挡,况且其麾下长秋先生乃天下名士,十分懂得笼络百姓民心,不止如此,还帮忙医看其他营中水土不服之士兵。
如此一来,魏满的声势愈发的壮大,大有盖过袁绍的势头。
袁绍之前推举魏满为设坛之人,就是恐怕他与自己正争抢盟主的身份,如今一看这局面,若是魏满被打成了叛贼,自不可能与自己争抢什么。
况袁绍以为,自己都给了魏满退路,是魏满非要力保张让,实在不识抬举,也不能怪自己狠心不是?
如此一来,袁绍便立刻心生一计,朗声说:“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再听我一言!”
袁绍一发言,当即众人都停顿下来,仔细倾听袁绍的言辞。
袁绍似乎十分享受这种被人注目之感,便说:“各位,咱们先勿要如此给予下定论,我先问一问这长秋先生,咱们万勿错怪了好人呢!”
他说着,旁人便说:“袁公,还问他作什么?此人决计便是宦官张让无疑了!”
“是了,让他交出宝藏,给他一个全尸,也算是我等义军仁至义尽了!”
“袁公便是心肠太善!”
袁绍转过头来,对着张让说:“我来问你,你可当真是宦官张让?在此坛场之人,都是见证,你若有半句虚言,便是天……”
他的话还未说完,张让已然十分坦然的说:“正是,敝人张让。”
张让话音一落,坛场登时陷入一片喧哗之中。
“果然!”
“果是贼子张让!”
“什么长秋先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辞罢了!竟是宦官贼首!当真可恶!”
众人声讨张让,袁绍吃了一惊,没成想他这般容易便承认了,自己还准备了一箩筐的说辞,这下子全然用不上。
不过用不上正好,免得浪费口舌。
袁绍当即怒目而视,说:“张让!既你痛快承认,那我等也不与你废话!你蛊惑魏公,联合董贼伏击我义军,鱼肉百姓,屠戮朝廷,十恶不赦,本该万死难辞其咎,如今我等可留你一条全尸,只需你交出宝藏,也算是我等仁至义尽了!”
他一说完,魏满便冷笑一声,似乎实在看不下去他们这般嘴脸,慢慢走过来。
他方才一剑斩下叶雄的项上人头,毫不拖泥带水,浑然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如今面颊上挂着鲜血,甲胄也染着殷红,一步步走过来,众人一时间竟有些畏惧,连忙后退散开。
魏满走到张让面前,说:“袁公与各位口口声声说,张让与董贼是一伙,那小弟便想要请问诸位!如果张让当真是与董贼一伙,方才叶雄为何咄咄逼人,戳破张让身份,质问宝藏下落,节外生枝,引得旁人垂涎宝藏呢?!”
他这话说的铿锵有力,众人一听,复又没有了声息,因为魏满的话简直犹如刀片子,直接扎在了众人的心窝上。
又快又准!
魏满见众人无话,再次朗声说:“诸位再想一想,长秋先生的声望,众人有目共睹!好,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张让在百姓之间的声望,乃是以讹传讹的谣传,那张让来到酸枣营地之后呢?试问哪个营中没有张让医看过的士兵?!”
众人更是鸦雀无声,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魏满第三次开口说:“酸枣营中,无论上至郡守将军,还是下至士兵仆夫,哪一个没有在头疼脑热之时,受过张让恩惠!?我魏满虽不明大义,乃一介小儿,但也知恩图报,如何可以手刃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