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战我所战
“啊,好香呀,”于木倚在灶火棚子的柱子上,深深吸了口饭菜气味,“张虎,今天又给大伙做什么好吃的了,你看他们一个个犯馋虫的样子,训练的魂儿都飞到你这里来了。”
张虎看着自家队长偷瞄着锅的样子,打趣道:“队长,我看大伙挺认真训练的,倒是你这口水都快搁我的锅里去了。”
“嘁,哪有,”于木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随即反应过来,正色道,“我这是在检验大伙的伙食标准,再者说了,”她又从盘子里顺了根黄瓜,脆生生地咬了一口,“我可是在光明正大地吃。”
还没等张虎回一句,就看见阿九从院外快步走了进来。
“队长,上级来指示了。”
“首长们真是体贴人,知道我们这阵子歇得骨头都快散架了,总算有新任务了。”于木故作夸张地笑了笑,冲阿九一挥手,“走,进屋说。”走出两步,她又回头朝张虎说道,“等我们谈完了再开饭哈,可不许偷吃呀。”
张虎一听,就望向院子那头拴着的小白说:“队长又欺负人,瞧你跟的什么主人,哼~”
小白理都没理他,马鼻哄哄地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外边,留下张虎在那边目瞪口呆。
于木给阿九递了碗凉茶,耐心地等他喝完,问道:“上级具体说了什么?是不是小岗宁二养好伤,已经来了江城?”
阿九点点头:“没错,上次的专列爆炸他也没受多大伤,只是这次日本人更谨慎了,城里的同志传来消息,昨天晚上他就抵达了江城,现下住在山本十一的宪兵队,听说这两人同是日军军官学校出来的,交情匪浅。”
“嗯,看来小鬼子是下了重本要保这个小岗宁二了,”于木饶有兴味地说着,黑葡萄似的双眼滴溜溜地转了一下,“炮弹专家,有点儿意思。”她眼里闪过一抹狠厉,但稍纵即逝,定睛一看,她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温婉中带着点儿俏皮的模样。
“刚刚得到情报七天后晚上八点,小岗宁二山本十一会带小岗宁二去琴台听曲,当是给他接风洗尘。上级的意思还是组织暗杀,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支队。”
又是琴台?上次也是,呵,这小鬼子们过的生活还真是惬意。于木鄙夷地想着,不过因着琴台,她不免想起方依依,她能看得出这姑娘有心摆脱过去,但那天晚上迎着夜幕,即使隔得那么远,她也能感觉得到方依依似是陷入困笼之中无力挣开。这乱世艰难,每个人都有无法言说的境遇,所以,即便脚下这条路再险恶,她也要用尽全力搏一搏,早日打破这些怪象,还国家一份安宁。
阿九顿了顿,又嘲讽说道:“这小岗宁二一个研究炮弹的,还自诩风雅才子,他对我们中国的传统曲艺倒热情的很,光在晋城三个月就逛遍了各家唱曲的场子,如今到了这江城,少不得又会借着听曲的由头,去祸害那些无辜的曲艺人和有点唱功的女子,真是岂有此理!”
“只要日本人在一天,这些事情就不会少,他们蚕食中国的土地,欺压中国的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世道如此艰难,大多数人在黑暗中溺毙,不少人看不到希望,已然放弃追寻光明,可若真的无人再上下求索,我们想要的日子就永远不会来临,”于木目光异常坚定地说着,“所以,”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于木和阿九几乎同时讲出了这句话,二人望向对方,心照不宣地露出勉励的微笑。
于木在桌上铺展开江城的地图,细细研究起行动线路。
北滨公园内,和煦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向绿莹莹的梧桐树,在柏油路面投射出斑驳的倒影。树下长椅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人,一个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报纸,一个戴着宽大的帽子,帽檐压得极低,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暖阳下闭目养神,静享这难得的片刻安宁。偶尔有行人从他们前方经过,冷漠地连正眼都没有投过去一次。
“小岗宁二昨晚已经抵达江城了。”看报纸的那人冷不丁说道。
“明白,处长有何命令?”言落此刻装扮成寻常男子,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附上刻意浑厚的嗓音,倒还真像个年轻后生。
“七日后晚上八点,他和山本十一要在琴台听曲宴饮,局里言明此次务必做掉小岗宁二,斩去日本人在炮弹方面的有力臂膀。”廖志远努力四平八稳地讲完这番话,明明艳阳高照,他还是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西装。
言落来时便已注意到廖志远较往常的些许怪异,应了他的命令后,又出声询问:“廖叔叔,您是身体不舒服吗?天气这么暖和,您还紧捂着衣服做什么?”
廖志远微微摇摇头,示意自己无妨,“前些天天气变化得有些剧烈,一不小心就着了凉,人老了,连场感冒都拖了许久,咳咳咳。”他一口气没缓过来,连咳了好几下。
“既然如此,您还是多保重,要记得按时吃药,屋子也一定得好好通风。”言落面带忧色地望了一眼廖志远,没有多看,旋即又调转了目光。倒是廖志远闻言不由得瞧了她几眼。这丫头打小便是个面冷心热的主,那会子跟着慕羽丫头的时候多少还有几分女孩子的生气,自打斯年和慕羽丫头离开,这么多年过去,她都一直冷冷地不与人亲近,情报处的人私下里都叫她女阎罗,也只有自己因着在她小时候相处过几次,而且在那场炮火中救下了她,她才怀有一丝关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