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太后从九成宫动身之前,便已经叮嘱十一娘,格外体贴地给予了她宽裕的休假:“离宫闹出这么大一场风波,消息只怕早就传回了京城,莹阳还不知怎么担忧你与澄台,算来自从来了九成宫,一晃就是百余日,你与澄台都不在上清观,莹阳也难免挂念,回京之后,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澄台怕是有段日子不得清闲,要暂居宫内值守,我允你一段长假,你也方便留在上清观陪伴莹阳。”
太后倒没提起韦太夫人,一来是以为太夫人根本不会挂心十一娘的安危,再者这回离宫避厄,太后特意诏请太夫人与韦夫人姐妹俩随驾,虽说不是每日出入禁内,也是隔三差五便会见上一面,不比得莹阳是留在京中,甚长一段时日不曾见十一娘。
其实太后起初也有意让南阳王妃与莹阳随驾,奈何南阳王妃自称年迈,受不得远行之苦,因此便留在了长安城中,只让世子夫妇随驾离京,莹阳原本不耐烦奉承太后,又兼母亲留在了京都,干脆也婉拒了太后的邀请。
故而十一娘自回长安,直接便往上清观,却没想到柳九娘也在观中,姐妹两个许多日子不曾见面,一时之间都觉得格外惊喜。
这日莹阳真人正在午睡,十一娘便没急着打扰,与九娘坐在水榭里谈笑。
“汝阳王勾结周昌叛逆那事传回京中,祖母与姑母都担心得很,好在世父与十四郎相继遣人回京报了平安,两位长辈这才松了口气,我却是已经在上清观中住了有一段日子,也是祖母念着你与十四郎都不在姑母身边,担心姑母日常寂寞。”
九娘已经与贺清成婚,这时是作妇人打扮了,但言行举止却与闺阁时并无多大改变,还是那样活泼爱笑,明明经历了一季苦夏,身上非但没有清减,仿佛还丰满了少许,气色更加显得红润了,仔细看她的眉梢眼角,不难察觉增添了一些风韵柔情,十一娘便知她婚后日子过得安乐,但想起那个跋扈嚣张的杨十五娘,十一娘就少不得要扫兴了。
问道:“杨氏可曾寻九姐晦气?”
南阳王府两桩婚事就隔着十余日,虽说杨氏是嫁的世子长孙,论辈份来说要比九娘矮上一头,但贺清的父亲不袭爵位,如今身上也只担着散阶,若论在家中的影响,自然是不如长房,杨十五娘又自以为父亲杨怀义为太后信臣,她原就对九娘心怀恨意,只怕不会相善。
“说起我这位侄媳,的确跋扈非常,才嫁入王府,就与大郎闹了好几场争执,连堂嫂这婆母都拘管不住她,祖母年纪大了,寻常也不过问晚辈之事,亏得世母治得住她,不过大郎似乎极为反感杨氏,这些日子干脆住进了书房,小夫妻两连面都不见。”
南阳王的曾长孙贺佶,其实比杨氏还要小着一岁,因为南阳王有心纵容,并不曾管束子孙用心于学业,贺佶的父亲就甚“不务正业”,贺佶更加只图享乐,他年纪又还小,家中长辈又不拘束,故而便染上了些纨绔脾性,这在杨氏看来却是不知上进,完全没有领会南阳王将自己一系子孙往闲散宗室的方向规化的意图,刚才新婚,就迫不及待地管教夫君,要让贺佶苦读经史勤练骑射——纵然太后早有恩许,将来世子袭爵并不减等,仍是郡王之爵,但等到贺佶袭爵,论理就要减等了,顶多是个侯爵,只有贺佶一心上进,才有可能获得君帝格外重视,继续承袭王爵。
连父母高堂都不曾管束过,贺佶又哪里会服从杨氏这个新婚妻子的指手划脚,于是夫妻两个就爆发了争吵,贺佶厌烦杨氏的跋扈气焰,干脆避而不见,杨氏却越发气愤,埋怨贺佶身边的长随僮仆不安好心,一味只知道教唆着主人寻欢作乐,自作主张施以责打,这无疑让贺佶更加厌恶她,甚至于叫嚣着要休弃杨氏。
但这门姻缘虽然也不合南阳王与王妃的心意,到底是太后促成,又哪容得贺佶随心所欲,贺佶反而被尊长教训了一回,于是杨氏的气焰就越发嚣张了。
十一娘听九娘说着这些家务事,自然明白杨氏的心态,她真正爱慕者并非贺佶,而是贺清,奈何与贺清终归无缘,女子便是如此,情感上得不到满足,往往便会寄望于尊荣,这便是杨氏迫不及待督促贺佶上进,以期将来她能享王妃之尊的根本原因。
又听九娘继续说道:“我与夫郎奉祖母之令,暂住上清观,不知为何,大郎媳妇也跟着过来,当着姑母面前,对我好番冷嘲热讽,看那势态,简直恨不得扑上来咬我一口,真让我糊涂,我与她从无过节,不知她为何如此恨我,好在姑母也厌烦她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将她赶了回去。”
十一娘微笑,这倒是真人的一贯脾性,往常虽然不拘小节,却极为厌恶嚣张跋扈、阿谀奉承之辈,杨氏对九娘恶言恶语,是为舒发心中妒恨,却不防引生真人嫌恶,真人发作起来可不会讲究情面,杨氏这霉头触得,将来应当再也没脸来上清观了。
只不过听九娘这话,似乎并不知杨氏对她心怀妒嫉。
十一娘从前瞒着九娘杨氏的心思,也是因为当时九娘还没有与贺清成婚,即便挑破,也不能改变这两桩姻缘,反而是给九娘添堵,给她的好心情蒙上一层阴影,只不过眼下情况却又不同了,尤其是十一娘得知杨氏竟然主动跟来上清观,不免会带着些恶意的揣测——谁能担保杨氏是否“贼心不死”?九娘若一味懵懂,贺清也不像是个“奸滑”的人,两人对杨氏这个侄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