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忍受着,他爸觉得没劲,也许咬咬牙就过去了。可一旦他挣扎起来,那个男人体内的暴力因子就像打了兴奋剂似的开始四处乱窜。
痛到他连回忆的胆子都没有。
他和他妈就像两个互相牵制的枷锁,谁也逃不了。
郁杨将他送到那栋大楼门口,杜岭坚持不让他上去。
杜岭深吸一口气,家里的大门没关,他轻轻推开,不弄出一点儿声响。
天黑了,没有开灯。
黑暗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闪过。
他将灯打开,然后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的母亲坐在血泊里,垂着的手还拿着那个碎掉了的玻璃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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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他母亲的血。
她的旁边,躺着一个男人。
终日在醉酒与暴力中的魔鬼,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一滩鲜红的血液里,脖子上有无数道划痕,死前的表情即狰狞又惊恐。
女人浑身打着颤,干枯的头发遮住她溅满鲜血的脸,诡异而恐怖。
浓烈的血腥味让杜岭的胃一阵抽搐,扶住门框才堪堪没有倒下。
“小岭,我,我杀了他,你自由啦。”
她轻轻地说,抬起手来。
她若无旁人地放声大笑,像是被围困在铁笼里的囚鸟终于获得新生,她笑得声嘶力竭,一边笑,一边拿碎玻璃扎自己的手腕,眼睛猩红一片,却一滴泪水都挤不出。
杜岭看着她发疯。
眼神渐渐变得冰冷和虚无。
“这段拍好了,”林一立喊了cut,盯着监视器看了几秒钟,“今天收工吧。”
整个剧组赶戏到凌晨两点,在场的人都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早就已经疲惫不已,哈欠连连。
徐更也在一旁等着,不过他仍然很精神,因为孟泽的演技比之前演陆怀信的时候又精进了一些,直接也把他带入了戏里。
如果说孟泽以前是摸着石头过河,那现在就是开了天眼,一路突飞猛进。
和程锡同台也不会被抢了风头。
程锡拿捏得很精到,不存在用力过度的情况,丝毫看不出这是《世家》里头精于算计、城府极深的陆秉文。
林一立在这个地方断,还让他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孟泽赶紧将饰演他母亲的演员从地上拉起来:“您演技实在太好了,爆发力真的特别强。”
那位女演员被夸奖,笑了:“就你嘴甜,挨了那么多天打,总算能好好说句话啦,年轻人演得不错,再接再厉。”
饰演杜岭父亲的男演员站起来,感觉脊梁骨被戳了一下:“瞧您说的,我也不想演这么个疯子呀,指不定被骂成啥样呢,到时候还得守着不让自个儿的自行车轮胎被扎喽。小孟你可不能把戏里的恩怨带到现实生活中来啊,我这个人可老实了。”
两位都是很专业的演员,入戏出戏都很快。孟泽知道他们是在帮他过渡出来,心里一阵感动,过去和他们拥抱、感谢,他们俩同时以这么惨烈的结尾杀青,也有很多话想说,就先结伴去卸妆。
戏里再怎么你死我活,戏外还是这么和和睦睦的样子。
孟泽跟林一立打好招呼,然后朝着徐更走过去:“困了吗?我也不知道今天拍这么久。”
徐更摇头,拿了件厚衣服给他:“不困,看你们演戏很有意思。”
这部戏的背景在盛夏,可现在已经快年末了,正是冷的时候。棚里虽然暖和一些,但毕竟穿得单薄,孟泽近来免疫力有些下降,徐更怕他生病,衣服都是他在拿。
不仅如此,保温杯之类的都在徐更手边,陈牧觉得没自己什么事,时常早早回家洗洗睡了。
没什么事做还工资高,就是陈牧甘甜的心情偶尔会变得苦涩。
回到家洗漱完毕已经接近三点,徐mī_mī睡够了觉开始胡闹,跑到床上趴着,不时晃晃尾巴。徐更把他捞起来放到楼下去,又去搬了一堆猫玩具让他自己玩。
打点好一切,徐更竟然有些累了,他见孟泽在床上睁眼躺着,说话声放得轻了些:“想什么呢。”
“我在想杜岭,”孟泽很坦白地跟他说,“他真的……太可怜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承受着家庭暴力的人,而且往往施暴者得不到制裁,想到这个我心里总是很堵。”
和徐更猜的差不离。
“每个人的能力有限,你有这份心是好事,但绝不可以被困住,知道吗?”徐更掀开被子坐进去,“你其实已经在为他们努力了,这部电影会让大家对家庭暴力增加一些关注度,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家暴的恶劣,你能做的,远比我能做的多。”
徐更又继续说:“等这部电影结束后,以你的名义开设一个基金会吧,专门帮助受家庭暴力伤害的人。”
他其实很少做慈善,因为觉得那些东西去路不清,不知道他掏的钱会进到谁的荷包里。但如果亲自去把控,又会很耗费心力。
孟泽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次感谢了。
但每次徐更都会说出让他意想不到的话,永远比他想得更周到。
他知道徐更担心沈沁的病是不是遗传性的,拍的戏又压抑,怕他走不出来,所以事无巨细,他都照顾着。
近来家里也添了一些鹅黄、豆绿之类的颜色,比起以前冷硬的调调,渐渐也有了温馨的感觉。
见他不说话,徐更凑近孟泽,再他的唇上轻轻亲了一下:“睡觉啦。”
孟泽暗潮涌动的内心几乎是一下子就平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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