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他抬头盯着沉岳的眼睛,“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思来想去,竟只有这一环节是有可能出错的部分,可……这忠诚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沉岳,如何,如何会有这般的变故?
可对方却连正眼都没瞧他,只是走到重雅的身边,俯身捡起了那几枚落在地上,呈现大凶卦象的牛角,随意在身上蹭了蹭道,“天罚?”他冷笑了一声,显露出了原本声线磁性而威严的音色,“我却觉得是人祸!”说着便将那几枚牛角投向了天空,转身冲着匍匐的人群,扯下了自己脸上的伪装。
丑陋得令人不敢直视的伪装之下,是同样令人不敢直视的俊美容颜;褐色的牛角在烈日之光下闪烁出了若宝石一般的光芒,敖烈国主重烈,就这样背朝灼灼烈日,威仪地站在祭台之下。
虽然他一身朴素的黑衣,可那俊美若雕塑一般的脸颊,那充满了王者之威仪的眼神,却让人心中的敬畏之感油然而生,原本已经起身随意的人们因这一幕的突然出现而不禁下跪匍匐,高呼三声万岁,皆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清脆牛角落地发出了声响,便在这只有风声的山顶平地之上,显得那么清脆悦耳,传进了所有人的心中。
“大——吉——”祭祀高声读出卦象,声若洪钟穿透了这压抑的肃穆,人群之中终于发出了欢呼,若一锅骤然沸腾的水,四处涌动着喜悦的气氛。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什么时候混入你的身边的吧?”重烈冷笑了一声,披上身边侍从递过的金面蓝底的外袍套,瞧着一边蔫了的司马素。
“臣……愚钝……”司马素咬牙盯着重烈。
“就是那日你派人潜伏进皇陵,可惜你所谓的高手并非我和独孤休的敌手。”重烈摸摸自己的脸,“奉劝司马大人一句,以后不要找这么难看的人做下属,有失身份。”
“陛下屈尊乔装,真是委屈了……”司马素恨道,沉岳的身手一直都非最为出众的,却可以全身而退,竟是自己在成功面前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功亏一篑。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人虽丑却丑得最好伪装。”重烈微微笑着道,“还有,你今晨放在风夭年茶水中的毒药我已经掉包了,想动我的东西……司马大人,您还需要多花些心思。”
“皇兄……”重雅在旁听着,便越是觉得心惊动魄,原来皇兄一直都知道事情的发展走向,也知道司马素暗中搞鬼想扶自己登基的事情,再后来听得风夭年性命无忧,竟终长叹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沉沉放下,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重烈看了一眼身边面色复杂的重雅,拍拍对方的肩淡淡道,“辛苦了。”走上祭坛高声道,“司马一族以祭祀之名为由,散布谣言、蛊惑人心,罪无可恕。今日大凶之事根本并非天有暗示,而是牛角之下被粘有重物,只能投出大凶卦象。”
重烈示意侍卫检查牛角,看向司马素:“一切祭祀之物最终都会由司马大人检查经手,不知大人如何解释此事?”
司马素脸色红白转而铁青,知自己的打算败露,也不再无谓辩驳,提高声音道,“即便无天罚天兆,人间亦有正道在。”他指着重烈转身看向人群道,“此人当年弑母登基,乃一介伪王,纵然无《赤帝告天书》以证其罪遭赤帝怨恨,但此人行径却令人间伦常混乱,令世间忠义之士不耻!”
无人敢言,世人皆传重烈弑母登基之事已经有八年……流言若谣传千遍,便在人们的心中扎了根,如同真实存在一般凿凿有词。
即便是最忠诚于重烈的大臣们也抬眼瞧着自己的陛下,期望他能在此时此刻说出哪怕一句为自己辩驳的话。
但……
重烈,根本无意辩驳。
他只是淡淡笑了笑,抽出粗铁陋剑拄地而立,朗声傲然道:“弑母登基也好,伪王也罢,若有人认为可取代我这座下圣位的人,尽管来试试好了!”
他的声音如同从天上传来,威仪而自信地让人无法反抗,他身披镶金蓝底长袍,风吹动了他的外衣和头发,如同天神下凡一般俊美异常;他的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因长年征战而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更因统治敖烈八年,百姓安居乐业的稳固根基而令人无法妄言妄语,一时之间无人敢说话,即便心中有任何对重烈登基腹诽之人,亦将话语吞进了肚子里。
“当然有人!”司马素瞧着众人诺诺,打破这微妙的气氛道,“玉城公殿下同为司马皇后与先王所出,亦是正统继承人,更多年承欢先王先皇后膝下,忠孝仁义,聪慧机敏,比你这个弑母夺位之人更适合帝位!”
司马素走向重雅身边,牵着他的手将他领上了祭坛,站在重烈的身边,高声对人群道:“杀母乃不孝,篡位乃不忠,不忠不孝之人如何能承帝位?老夫以这朽木之身,全族兴旺,拥立玉城公为敖烈国主!”
说罢瞧向余光瞄向身边的重雅,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是心有犹豫的重雅也是无法再有任何回还的余地。而当今朝中后党势力早就对重烈的漠视心怀不满,站在自己这边想要改立重雅之人不在少数,加之鹊翼朝国主在后支持,兵力雄厚,必能限制重烈之党的势力。
即便没了《赤帝告天书》的王牌,他亦已部属周全,又怎能如此轻易败下阵来?
正心中一丝得意,却听见身边的重雅开了口,“皇兄……并未弑母。”
重雅的声音有些颤抖,并不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