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杳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朝她摒了摒手,却见她纹丝不动,只耐着性子问她:“一直跪着做甚么?”
“回襄姬的话,”鸢尾斟酌半晌,一五一十开口禀明,“豆蔻今儿晨起便不见身影,落英榭四下寻了还不曾有信。”她终于还是说出回转在心头的顾虑,“眼瞧着这个时辰了,只怕是——”顿了顿,“凶多吉少了。”
徐杳攒起眉,只呵斥她:“浑说什么?你只管束好自己便是了。”指腹捻了捻额鬓,这才缓缓开口,“她玩心重一些你原也不是不知晓的,何必这样兴师动众,我知晓宫里规矩繁缛,你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了。若换成了落英榭的旁人不见了,你这样上禀给我,我还不免心忧一番。她性子活泼,这个年岁也是寻常事,纵然是耽误了三两件不打紧的事,也不必去追究。”
末了还不忘有意添油加醋敲打一番鸢尾:“兴许一会子她便回来了,我只把你这些话说与她听。”
她心下虽有几分惴惴不安,也只能往好处想了。她并非不知深宫之中的隐晦之事,凡是最下阶宫女宦人的性命,当真是如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偏偏这一日眼瞧着日头愈发上来了,已是用午膳的时辰,还是鸢尾前去御膳房传的膳。眼瞧着眼前布好膳,各种菜式的玉盘珍馐。徐杳只瞥了一眼便心下了然,不过是因鸢尾这一桩事折腾得她有几分忧心忡忡,想来鸢尾便同御膳房打了一番交道罢了。她虽自晨起再无提及此事,只她虽默许不提,落英榭众人心下却已然百转千回个中滋味。
待旁人皆屏退,只余鸢尾在身畔伺候之时。她却生不出半分动筷的心思,只再三问鸢尾:“她昨儿可同你提过今日要去何处没有?她近来可提过没有?便是她不曾同你提过,可有什么异常之处没用?”
鸢尾愁云满面,也只好一股脑想起什么便说什么:“豆蔻近来,往别处去的勤了一些。只说桢良媛宫里也只晓暮一人睡一厢房,落英榭西侧殿却单单开了两处厢房,如今只恨隔了一堵墙,奴婢也不知她闲暇之余会去何处,奴婢在落英榭虽冠了一个掌事宫女的虚名,俸禄礼遇却是同豆蔻一般无二的,底下那些宫女平日里也是无人造次的,原也不曾有人开罪了她。”
“你既去她屋里寻过她,可曾见她留下什么书信没有?”她隐隐有几分心神不宁。
“一概没有。”鸢尾面上虽盛满忧色,此时也只按捺下来,转着话锋宽慰道,“奴婢先伺候您用膳罢,想来豆蔻也不愿看见您这幅模样,兴许用罢膳,便有信了。”
徐杳只沉下心来,将就用罢膳漱了口,遂整了整衣襟,抬脚去了一躺御书房。
到御书房殿廊的时候,以蔡莲寅为首的众人朝她见了礼:“见过襄姬。”见蔡莲寅一副恭迎她进殿的模样,她只在他跟前堪堪止了步子:“我今儿是特意来寻蔡大人的。”
待她将来龙去脉悉数告知蔡莲寅之后,蔡莲寅便朝她恭恭敬敬又拱了拱手:“但凭襄姬吩咐。”
她这遭走了一趟御书房,将此事报予蔡莲寅,想来凭蔡莲寅的手段,阖宫上下寻一个人,也不算一桩难事。
直到日落西山,夜色苍茫,鸢尾好容易哄了徐杳就寝,这才阖上门闩,她心下虽有几分措手无错,终归也只好恪守本分,尽忠为主罢了,遂只传了话给底下的一干宫女宦人:“即日起倘若有人在襄姬跟前嚼舌根的,平白无故惹得襄姬伤心的,一律宫规伺候。”
徐杳捧了册书倚在榻上,已是逐渐夜深了,却还是不见豆蔻有信,蔡莲寅那厢也不见丝毫进展,只强打着精神抬手翻着页,眼睫止不住的阖上,不知不觉半醒之间便盹去了。
燕怀瑾蹑着步子进殿的时候便瞧见她这幅模样,小心翼翼抽了她指尖的书册,便轻车熟路上了塌,只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却说徐杳蓦然发起梦来,梦里是一片浓稠的夜色,掺杂着漫天的落叶,一位宫装女子提着铜鎏宫灯行走在漫无边际的宫道上,衣袂轻舞。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那是豆蔻。
徐杳骤然醒过来,唇齿之间溢不住惊呼一声,抬眼便是燕怀瑾熟捻一张脸近在眼前:“可是梦魇了?”
她一时尚未回得过神来,只在榻上半坐起身来,屈膝埋头,思忖起梦中种种来。
燕怀瑾倒是许久未曾见她这幅小女儿情态,只起身替她斟了茶。
徐杳就着他的手吃了茶,好一会才顺过气来,也再顾不得什么礼法忌讳,原原本本告诉他:“我这幅身子的原主因生母病故,无奈便寄住在娘舅家中,一来平日里沉寂在丧期之痛里,有几分心生郁结之症,二来她那娘舅娶了个悍妇,平日里专那些尖酸刻薄话来说与她听,她一时便再受不住寄人篱下的日子,投了襄州护城河。偏偏前脚方才跳下去,便由着家奴将人救上了。她阳寿虽尽魂归阴司去了,偏偏身子里已住了我这道冤魂。”
“既有这样一番原委,也算是阴差阳错,可见你二人也算有缘,你既有了这桩奇遇,往后只当安安心心过日子便是了。”燕怀瑾揉了揉她的发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