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傅凛咬着牙将外袍脱下,随手扔到架子上,气呼呼踢了鞋子上榻躺了。
不过一息的功夫,他就心烦意乱地翻了两回身,最后索性拉高被子将自己连头裹了。
可无论闭眼还是睁眼,蒙着头还是不蒙头,黄昏从书楼回来时的那一幕都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
那时傅凛与裴沥文商量好开春后在沅城开新铺子的细节,打算回房换身衣衫就去找叶凤歌一道吃晚饭的。
回来瞧见主屋廊下那溜空地已翻过土,也点上了小白菜种子,他心情大好,唤闵肃出来确认是不是叶凤歌亲手种好的。
闵肃从房檐上倒挂着半身探头答话间,没防备从怀里落出个清漆桐木雕花的小匣子。
听他确认那些小白菜全是叶凤歌亲手种下的,傅凛心中雀跃,便顺手替他将那盒子捡起来,难得有些调侃的心思,漫声笑道,“这么雅致精细,不像是你会选的东西。”
当闵肃说出“是凤姐儿先前送的”这句话,傅凛有一种晴天霹雳之感。
叶凤歌,送了礼物给闵肃。
从小到大,她只给傅凛送过画片儿和糖球——
还全是哄他吃药时才肯给的!
傅凛倏地掀了被子坐起,揉着酸痛的眼角,委屈得想咬人。
他后来打开匣子看过,其实那个小发冠对他来说算不上多么精巧出奇,跟他自己能做出的许多东西相比,寻常得不值一提,也谈不上有多贵重。
但那是叶凤歌送的啊。
自它被叶凤歌亲手选中的那一刻起,它就承载了叶凤歌的心意。
所以他怎么看,都觉得那小发冠与众不同。
可惜,不是送给他的。
他原本还想,等小白菜长出来,他就会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他想好了,到时要跟她说,他会尽力,去成为她喜欢的模样。
可她忽然送礼物给闵肃,是不是意味着……
若她喜欢的是闵肃那样的……
心烦意乱的傅凛仰起头,重重吐出一口郁气。
不必任何人来告诉他,他自己就知道——
傅凛,是永远成不了闵肃那般模样的。
傅凛以手背压住自己的双眼,苦笑涩然,委屈喃声:“又不是我想生成这样的。”
不甘心。
真的很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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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在傅凛面前一副不是很在乎的样子,可回到房中后,叶凤歌几乎立刻绷不住,忧心忡忡地长吁短叹起来。
其实在她眼里,傅凛当真是处处都好,就连偶尔别扭闹性子,她瞧着也只觉得有趣,半点不嫌弃他那些花样百出的作妖。
唯独一件,就是每回他当真心中郁结时,总是憋着非要她自己猜——
若她猜得不对,他还会气得更厉害。
可无论两个人之间再亲近熟稔,若总是将心事憋着不说,只等别人来猜 ,鬼才能保证次次都能猜对啊!
叶凤歌强令自己不要这么快心软,今夜无论如何不能再回头去哄他了。
她心中烦乱,也没心思就寝,便拿了纸笔出来胡乱画画。
神思恍惚、心浮气躁,她满脑门子都是事,也不太知道自己画的是个什么鬼画符,就那么信笔由缰地出着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凝神一瞧,纸上竟已有了个大致的人像轮廓。
虽走笔漫不经心,可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谁的轮廓。
叶凤歌无端打了个寒颤,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忽然又福至心灵般皱紧眉头,抬头侧耳。
总觉得,房门外有些异样的动静。
她狐疑地搁下笔,蹑手蹑脚挪到门后,脊背贴在门畔的墙上,小心将房门拉开一道缝隙朝外打量。
夜色中,傅凛身上裹着一件黑色大氅,泥塑般立在暮秋中宵的寒风中。
别问她是怎么看出那黑乎乎一条人影就是傅凛的。
实在是她对傅凛太熟悉,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他模样、身形的大致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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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房门走到傅凛面前后,叶凤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他的额温。
额角与面颊俱是冰沁。
她又急又气地瞪着他,忙不迭将他冻到僵的两手合在自己掌心里。
“你抬杠是不是?”她一边替他将手搓热些,一边低声轻斥,“大半夜不睡觉,跑我房门外站着做什么?赶紧回房去捂着。”
傅凛轻咳几声,抿了抿淡紫发乌的唇,僵直的身躯隐隐打颤。
“算了算了,瞧你冻得僵手僵脚,等你挪回房,怕是天都亮了。”
叶凤歌赶忙扶着他进了自己房中,将他安顿在外间的坐榻上,又去里间拿了自己的棉被来将他裹住。
这深更半夜的,她也不好再去找人烧暖炉来,只好用脚尖勾了雕花圆凳来坐在他前面,仍旧用自己暖融融的掌心煨着他冰凉的手。
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