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李五踏上嫁辇前看了一眼身后的仪杖队,这般规制已经完全超出公主之制,便是皇后入宫也无法给她这样尊荣的婚嫁礼制。李五看着远处送行的李文治,自己这幼弟她是了解的,虽然舍不得她嫁入晋李之宗,但为了她嫁得风光,以后不受欺辱,哪怕逾越礼制,惹得群臣诽议,也要将这帝女出嫁的排场弄得震惊四方。
“殿下,该上轿了,别耽搁了吉时。”兰涵见她停下脚步,忙低声催促。
李五收回视线,踏上嫁辇,帘子落下来的一刻,她看到李文治往这里跑了一步,却被身后的礼官拉住。
长公主出嫁,就算是新帝亲姐,也不能逾礼相送,必须维持帝王尊严,远远目送。
送嫁的仪杖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李文治看不到李五,只觉得心里少了一大块东西,这个与他相扶相持走了十七年的亲姐终于要嫁于人妇了,父皇母后走时,他都没这般失落,这一刻心里却被剜掉了一大块。他知道,若没有李五,他根本就坐不上这皇位。如今他好不容易登基成帝了,却如此没用,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逼下嫁。
送嫁的队伍沿着铺满鲜花的朱雀大街往南走去,李五知道,在廓城南门的明德门,李继勉正带着他的三千藩军静候公主嫁辇。
李五只在幼时见过李继勉一眼,那时她才十二岁,而李继勉已经是十七岁的少年,跟着其父李制讨伐叛军。那时敌友不明,她抱着李文治不敢暴露身份,便只当装作逃荒的流民,被他带领的军队从一群南蛮人手中救了出来。那时她站在他的马下,垫脚昂头才能看清那个被南诏的烈阳照射得无比耀眼而高大的身躯。
却想不到这样明媚阳光的少年,会有一日写下“帝女非良年,勉亦守独身,何不相适适?”这样轻浮逼娶的话。
想到这,她眼睛垂下,眸光暗了暗,掀开轿帘问道:“兰涵,到哪了?”
兰涵回道:“殿下,到集川坊了。”
“吩咐下去,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送亲队伍半路停下是大忌,更别说是长公主的嫁辇,可兰涵却没有一点惊讶,波澜平静道:“是。”
浩浩荡荡的皇家出嫁队伍在走出大明宫半个时辰后停下,片刻之后,十几骑银甲铁骑手持兵刃,踏上朱雀大街,将一地娇艳鲜花碾成零泥,在长公主嫁辇前下马跪下,沾血的长剑反刺入地面道:“启禀长公主殿下,附马城外遇刺,不治身亡,刺客丧心病狂,正在城外大肆行凶,为臣正带兵清剿,为保长公主安全,请长公主不要耽搁立即回宫。”
李五掀开轿帘,看了一眼浑身浴血的罗奎,没有一丝慌乱,沉声道:“敢在本宫大婚之时闹事,实在是胆大妄为,全国清查,所有涉事之人一个不留。”
禁卫军统领罗奎将头恭敬低下:“末将谨遵长公主令。”
送嫁的队伍敲锣打鼓地走了一半却突然折返回宫,让围在朱雀大街两边等着看热闹的长安百姓十分奇怪,直到看到无数禁卫军突然从街道里涌出,将整个长安城控制起来,这些老百姓们才明白,今天看的不是一场皇家喜事,而是一场惊天之变。
到了傍晚,河朔三省节度使,手握重兵的藩王李制及其子李继勉相继被刺身亡,前来长安参加婚事的晋李一宗也被满门屠戮。随后的十几日,远在河朔三省失去主帅的十几万重兵,还没有机会做抵抗,便被附近的蕃王节度打散,瓜分干净。晋李一宗彻底从李唐王朝消失。
三个月后,山河重归平静。
长安城老百姓该吃吃该喝喝,闲谈之时聊起那位三嫁三亡附马的长公主,都是一片唏嘘。你说说,眼瞅着就要嫁出去了,婚嫁仪杖都快送到明德门,那附马满门竟然被仇家全数杀死了,这长公主的克夫命还真是硬啊。
当然,也有些看得懂这庙堂之下风云涌动之人,摇首道:“你们真当是仇家刺杀?这晋李一族权霸河北三省,又将迎娶帝女过门,天底下除了天家,还有谁能做这晋李的仇家?”
无论朝野如何议论这难嫁帝女,这位长公主成为朝堂的权力核心,却是不争的事实。
晋李灭后,蕃王再无敢质疑朝庭之威,纷纷进贡以示忠心。皇帝随即召令天下,封李平为征平长公主,并将于六月六日携其同登白马寺为国运祈福。
大明宫内,李五看着身边的宫女们为明日的白马寺一行做准备,脑子里再次想起了十二岁那年,那个坐在马上耀眼无比的少年。
直至最后,她都再没见过她这第三任附马一面。
也好,死便也死了,这李唐天下,再不会任人宰割。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走到权力的最巅峰时,她迎来了她的灭亡。
她跪在女眷专门的祈福殿,在佛祖面前诚心忏悔时,一把利剑从佛像后飞了出来,在女眷们的尖叫声中,精确无比地插`进了她的心口。
她抬头看着这个一身邋遢如乞丐的男子,将死之际,她发现自己居然镇定无比,她问道:“你是谁?”
男子红瞪着一双眼:“我乃李继勉的部将李从义,你灭我晋李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