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送了。”
方杜若施过辞别礼节,送陌楚荻上轿回城,转回身来时,见小粳定定望着那顶逐渐远去的蓝绸轿子,神色微凉。
“昔年有位十四岁登科的探花郎,与状元榜眼一道披红簪花、策马巡过京城街巷时,万人空巷争相一睹,事后人言风姿惊世,说的就是这位陌大人。”
小粳笑了笑,走回长亭边牵过方杜若的马,低声道:“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方杜若自他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也是我见过的,心机最深的人。
崇熙三十年八月十一日,三皇子毓疏率蜀州官民祭于锦官城龙王水殿,户部郎中喻青主祭,行礼合仪。礼毕半日,蜀州全境降倾盆暴雨,连绵三日不息,自此旱情全解。
船行过巫峡时,正值中秋之夜,清天一线如水,朗月如银。
毓疏命将酒席摆至仓外,犒劳户部诸人。酒过三巡,众人皆有醉意,或两两促膝深谈,或静默观天。喻青坐在毓疏身旁,席间一直不曾说话,只默默摆弄着那把‘呼雨’短刀。左右无人,毓疏道:“这样珍奇的东西吐谷浑王子也愿意给你,可见情谊至深。”
喻青低着头将刀在手指间盘弄,“微臣是拿一匹宝马换的,那马叫‘云火’,也是他给微臣的……微臣换的时候并不知道这刀的珍奇之处,只当是他随身的东西……后来是从信里得知的。”
“你们现在仍然通信?”
“如今两国通商,已无通敌之嫌,故我二人……通信不绝。”
毓疏笑起,“喻青啊,你那日说只是我帐下一个五品小官,回京之后我想荐你去做大事,你可愿意?”
喻青抬头望来,“微臣全凭殿下差遣。”
毓疏略略放低了声音,道:“明眼人都知道,京城里最重的官不是丞相,也不是户部尚书这样的当朝一品,而是一个四品小官,唤做紫门都尉。”
统领皇城下等侍卫,执掌帝宫各门出入,扼皇家咽喉,掌天子命脉。
“现下的紫门都尉年事已高,然而此位干系重大,一直未加替换,如今我想荐你去做。”
喻青微微睁大眼睛。
“你行伍出身,有行军经验,统领侍卫可算本职,加之陛下对你甚为熟悉,你与近卫统领韩紫骁殿中相认之事几次为陛下当作美谈提及,今次祈雨得成,陛下更会将你视做有福之人。尤为紧要的是,你先后由我与毓清两次推荐,我二人于你各自有恩,在陛下眼中,你定是平衡皇子势力最好的人选。待我上书,此事必成。”
喻青道:“微臣谢殿下信任。微臣定将勉励用心。”
毓疏点头笑了笑,片刻问道:“毓清先前让你以名自称?”
喻青点头。
“以后若无旁人,你在我面前亦可自称姓名,这个‘臣’字,我不喜欢。”
喻青正待点头,远处诸人突然发出阵阵惊呼,个个抬头仰望岸上峰顶。喻青亦抬头张望,顷刻喜道:“殿下,神女峰!”
苦守千年的巫山神女静立月下绝壁,风姿凄绝。
毓疏仰头望去,片刻之后,寂寞笑起。
几时将‘小荻’,换做‘臣弟’。
“佛家言人生七苦,你可知道?”
喻青诧异转头,见毓疏凝望着巫山绝顶,缓缓言道:“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至苦莫若,求不得。”
第六章 等闲识得东风面,梨花满地不开门
由于中秋佳节耽在江上,毓疏回京后,罗妃于三皇子府中张罗了一场家宴,请来几户近亲为毓疏接风洗尘。皇府一家与陌家同桌坐在内堂,席间谈笑晏晏,甚为欢愉。毓疏与陌楚荻分别数月,隔着桌子看着他为陆氏夫人布菜,忽听身旁如虹道:“殿下还不知道吧,我哥近日纳了一房妾室,漂亮得真如天仙一般。”
毓疏手上一抖泼出去了半杯酒,瞠目转向如虹,几疑听错。
如虹笑起:“我就知道哥哥还没来得及对殿下说。”
“……几时的事……”
“在外宅养了许久,也就七八天前纳进家门的。”
毓疏撑着面上的表情僵在那里,顷刻之间只想让面前的一切毁去灭去,睁眼醒来,噩梦一场。
耳边罗妃说道:“妹妹不提我还疏忽了,今儿个怎么不带过来一起热闹热闹呢?”
陌楚荻道:“一房妾室,不便出府,何况她即将临产,臣弟也怕惊了胎气。”
毓疏起身,道:“……一路乏了……我现在头疼得紧,你们说话,我先下去。”
罗妃与如虹慌忙起身看问,罗妃问:“可是受了暑气?妾身叫下人送凉茶过去。”
毓疏摇头,只道:“荻哥儿过来……我向你问些朝中事。”言毕转身离席。
陌楚荻放下筷子,“嫂嫂与她们好生吃着,臣弟少陪了。”
“殿下若不舒服,朝事少谈些,让他早些歇着。”
陌楚荻点头,“臣弟知道。”
一路到了皇府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