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央向来最知分寸,没想到在花重这里,自己原来已失了分寸。
他十分懂事地反省了一会儿,并没觉得多畅快,倒是更落寞。
花重一直没跟他提过这事。
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会被抛弃,可花重偏偏没告诉过他。
奉天殿。
光熹帝与花重分坐棋盘两方,一枚黑子落定。
“永嘉和老六都快回来了。”皇帝两鬓已现出星白。
花重依旧一脸平静,狭长的眸子微垂,拈一粒白子:“回来后,正好能陪陛下出京围猎,也热闹些。”
皇帝:“逢淮去世那年,你才十三岁。十三岁直到如今,为朕守着思南六州多年,劳苦功高。旁的不说了,也该成个家,朕也好放心。”
花重淡淡一笑:“陛下,臣不打算娶妻生子。”
“胡闹。”光熹帝不以为意,眼也未抬,“朕只当你没说过这话。成家立业,你连个家都没有,朕百年之后如何向承淮交代?”
花重也开玩笑似的道:“陛下万载千秋。再者,我父亲应当已重新投胎,依他诺言,想必正在某个寻常人家,与我母亲托生的小丫头成了青梅竹马。”
话毕二人皆是笑,指婚的事就这么含糊过去。
沈庭央异常沉默,笑得也没精打采。
燕慕伊:“这是怎么,不舒服?”
沈庭央给他表演了一个很可爱的皮笑肉不笑。
燕慕伊起身拉他:“那就是心情不好,走吧,哥哥带你快活去。”
辛恕、薄胤、太子皆瞥向他。
燕慕伊:“……别这么看我,我意思是带他吃点爱吃的去!”
太子没理他,问沈庭央:“想去么?”
辛恕冷笑一声,薄胤只看着沈庭央。
沈庭央觉得自己状态不好,怕太子担心,就随燕慕伊起身:“那我逛逛就回来。”
燕慕伊带他离开皇宫,正碰上云家的小厮:“哎,世子殿下,我家少爷正要邀您呢。”
原来裴唐和云追舒、封隐正打算约沈庭央出来。
沈庭央拉了拉燕慕伊的袖子,没精打采道:“走啊哥哥,一起吧。”
三刻钟后,酒楼雅间内。
四人神情复杂,望向抱着瓷酒坛的沈庭央,只见他柔软的白衣襟口微湿,精致脸庞泛着红,眼睛蕴了层薄红水光,仰头再一次饮尽。
裴唐戳了戳燕慕伊:“拦他啊。”
燕慕伊端坐不动:“你们不是从小认识吗?你们拦啊。”
裴唐、云追舒、封隐都默了。
门被敲了两下,雅间外传来薄胤清澈低沉的嗓音:“方便进来么?”
四人连忙道:“进来进来!”
薄胤一进门,被他们热切眼神给钉在原地,没多想,转头看见沈庭央独自豪饮,顿时皱起眉。
“太子殿下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他。”薄胤解释了一句。
四人疯狂以眼神示意他:没关系,你赶紧劝他别喝啊。
薄胤完全没注意他们,发现沈庭央显然已经喝醉了,眼眶发红,整个人气鼓鼓的,便上前按住他端酒坛子的手:“小殿下……”
沈庭央醉了不分人,拍开他的手迁怒凶道:“做什么?”
薄胤:“……”
“你做什么?”薄胤很平静,尽量放缓语气。
沈庭央冲他一抬酒坛:“喝大酒啊,不醉不归啊。”
薄胤看着他的眼睛:“喝酒哭什么?”
沈庭央也没哭,只是眼睛气红了,闻言更是气死了:“酒不让喝,哭还不让哭了?”
薄胤:“……让的。”
对面四人已经被沈庭央爆发的火力pēn_shè过一圈,此时端坐一排,假装是空气。
沈庭央醉着冷笑一声:“呵,男人……”
裴唐一脸懵,自己又做错什么了吗?
于是裴唐看向燕慕伊,燕慕伊:“?”
“肯定也不是我啊!”燕慕伊一脸无辜。
云追舒和封隐嗤笑:“你俩还挺有自知之明。”
薄胤:“……”
沈庭央武功不差,他不愿让人背着,薄胤奈何不得,只好扶他走。
刚出酒楼,遇见右丞相桓世亨。桓世亨见状:“呦,小王爷大白天就喝醉了可要小心身子。”
沈庭央醉得站不稳,认出桓世亨,立即露出一个乖巧的醉笑:“您家桓期世子最近怎么样?文章能得甲等吗?赵大人的儿子今年中了探花,桓大人您也得加把劲啊!”
桓世亨笑容僵硬,艰难地道:“多谢小王爷关心,老夫还有事,先走了。”
没到马车旁,又遇见总一脸幸灾乐祸的假笑:“小王爷喝多了?”
沈庭央被薄胤搀着,笑得更灿烂了:“孙大人,最近忙不?北军饷银的帐补上了吗?陛下上午还说起您了,要么跟我一块儿进宫?”
孙尚书这几天被皇帝骂得快找不着北了,闻言浑身一颤:“不了不了,小王爷您慢走。”
沈庭央心情不好,喝醉了极富攻击性,沿途撞上的仇家被怼了个遍,薄胤带他回到东宫,避开太子所在的青阳殿,将沈庭央送去休息。
沈庭央路过桌边,抱起一只花瓶就不撒手了:“喝啊,接着喝!”
他抱得紧,薄胤抢不过来,只好任由他抱着花瓶。
“喝酒!”沈庭央醉醺醺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