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嘴翕翕。
“王爷,小心看路,下去的路更不好走。”汪真人提醒道。
“真人,那十二字……”
汪真人截住他的话头。“王爷,您只需将那两句话告诉皇上。到时候,皇上自有定夺。”
英王再度红了回脸。是的,他不是帝王,这国运石的字本不该由他看。至于内中壸奥,更不是他该追究的。
下到山时天彻底黑了。两人绕到太一宫后山,踩着竹筏抵达半城湖对岸,大清寺行宫。
英王迈上台阶,瞅见上方一点星火。
平帝等在烟渚宫后殿,殿中已掌灯。烟渚宫通风好,夏日适宜纳凉,可入夜的穿堂风呼啸,吹得他遍体寒凉。他今日出门急,衣衫单薄。
英王进殿时,平帝正在圈椅里头端坐,双手拢在竹纹滚边的袖子里,人缩成一团。
他一见英王便急问:“如何?”
英王不敢耽搁:“秦萧初联姻,国盛;三联姻,国亡。”
本以为平帝听到会不悦,谁知平帝竟开怀大笑。“太好了,太好了,天佑大景。我大景又要重现盛世了。”
英王错愕望着笑出一脸褶子的平帝。
“老六你不懂吧?也好,这事告诉你也无妨。”平帝此刻心情极好。他将目光投向汪真人,“你来讲。”
汪真人便道:“大景一百八十年,大劫生,亡国之危。此乃得水大师圆寂前留下的预言。”
英王大惊失色,得水大师实为景太.祖,他知晓,但这预言却从未听说。想来又是只有帝王才有资格得知。
他按捺住失落,淡声问道:“今年正是大景一百八十年,那大劫究竟应在哪儿呢?”
“说实话,贫道也不知。”汪真人唏嘘一声,略略扬起声调,“幸好三了禅师在圆满前来了天一阁,他道,大劫已破,危月燕飞。贫道方才观星,确然发现紫微星光芒闪耀,在那附近还有一颗明亮守护星,估计就是大师所说的危月燕了。”
汪真人年近古稀,却称呼刚过而立的三了为大师?
英王嗅到丝味。
“三了禅师去太一宫,是在二月初三那日么?”他屏息问道。
“正是。无量天尊。”汪真人抱着拂尘躬身浅揖。
原来灵童说得是真的,三了真的腾空去了天一阁。
英王惊得不敢作声。
“好了好了,大劫已化解。朕总算能安心了,我大景江山,还能锦绣三百年。”平帝从圈椅内站起来,笑逐颜开。
英王笑着驳道:“三百年何止,父皇说得太少了,我大景定能千秋万代。”
平帝连连摇头:“无极真人曾和太.祖卜过大景国运,至多也只五百年。朝代兴衰乃是天道,□□曾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五百年后的秦家后人,只怕早被富贵腐蚀心志,能持续五百年已属万幸。你又何必安慰朕?”
英王不敢多言,只暗自垂眸。
五百年国运?这莫非也是□□手.札所言。
“那三了禅师?”汪真人朝平帝走近半步,轻声问。
声音轻得异常,英王掀起眼皮偷瞄,汪真人这神色背后似有别情。
今日事一件比一件蹊跷,天一阁的国运石,□□留下的预言,汪真人提起三了时万般恭敬的态度。
还有秦萧联姻的谶语,危月燕又是谁?到底他们在打什么禅机?
英王低头退到边上,两手将衣袍捏紧,即便有风吹来,衣襟也纹丝不动。他极力掩饰自己的气息,以求能窥探一二真相。
平帝缓步行至后边槅门处,凝眉望着下方深沉的半城湖,脸上似喜又似愁。
过了半晌,终道:“通知方丈,敲钟一百零八下,祭奠大师四十九日。”
又叫来外头守着的闵将军:“你去告知礼部一声,以国丧之礼为三了禅师守孝,四十九日内京城禁红事。”
闵将军小跑着走了。
汪真人去了方丈室,平帝跟着英王进了三了生前所住禅院。
无月无星,黑漆漆的院子极为冷清,除了几棵花草在风里摇曳出幽幽暗影,无半分人气。
平帝眼睛不大好,令道:“去叫人点灯。这院子一直这般冷清么?”
英王琢磨着措辞,小心答道:“禅师住着时,院子里成日鸟雀翻飞,很是热闹。”
平帝笑道:“是了,该冷清。大师是善人,这鸟儿也是通情的,主人去了,它们自然有所感应。是这个理。”
英王没想到皇上对三了如此盛赞,他看不清平帝的神色,便默默不语,不敢仓促应和。
等了许久,仍不见小沙弥过来。当——,第一声钟鸣轰然响起。
通往方丈室那条路上有亮光,英王看着来回跑动的人影,解释道:“这会和尚大概都被方丈叫去听训了。”
“算了,不用点灯了。”平帝对空俯首长揖,口中祈祷:“愿大师保佑我大景,国运昌隆子孙贤德。”
而后掀起袍子跪地,比照钟声的节奏叩首九下。英王不敢干看着,跪到平帝右后方,萧规曹随行了大礼。
秋风从小叶黄杨枝叶缝隙穿过,发出一声细微呜咽。月亮从云层钻了出来,为大地洒下万千清辉。
平帝站起身,看着英王不语,沾了泥的额头下,一对细眼露出欣慰之意。
英王被瞅得心发慌。“父皇,我大景必定国祚绵长。清秋夜寒,请父皇顾及龙体,早些回宫歇息。”
平帝背过身子,声音发沉:“老六,知道为何没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