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山点头道:“在秦川耽搁了几天。”
“你受伤了?”玉蝴蝶轻旋着伞柄,问道。
“皮肉伤罢了,没有大碍。”顾云山淡淡地应了一声,又问:“孔冶儿在楼里么?”
“她?她怎么会不在?”玉蝴蝶轻笑了两声,道:“不过大门已锁,可得劳烦你轻功上楼了。”
顾云山隐隐觉得异样,但也没有询问,点点头,忽地心思一动,望向那十余尺之外的玉蝴蝶,问道:“姐姐可还有什么吩咐?”
玉蝴蝶一愣,既而掩唇娇笑道:“我?我可使唤不了你,小道长,你呀,你见过我姐姐吗?”
顾云山知道她说的是血玲珑,不过他进血衣楼之时,血玲珑已经死了:“不曾。”
玉蝴蝶却不再多言此事,敛了唇边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笑意,道:“你去找冶儿吧。她等你很久了。”
顾云山道:“多谢。”言罢便穿过长长的黄泉道,行至血衣楼最深处的高楼。朱红金漆的大门果然已经关闭了,四周静得可怕。他运起轻功,跃上高楼。
说是高楼,实际顶上却是个瞭望台了,四周不设墙壁,视野十分开阔。山风呼啸,带走了血衣楼上最后一丝斜照的余温,仅南边一个巨大的屏风挡了几分寒凉,孔冶儿就坐在那屏风前的矮榻上。
高悬与楼顶的灯笼被风吹得明灭不定,令孔冶儿一张童稚纯真的脸孔,显出了几分诡谲。她瞧见顾云山来了,便站起身来,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你来啦!”她好像十分高兴,跑到栏杆边往下眺望,“其他人呢?”
顾云山心里想着玉蝴蝶的话语,面不改色地缓声道:“哪有甚么其他人,只我一个人来了。”
孔冶儿失望地扁扁嘴,便听顾云山又道:“你上次叫我找的东西,我带回来了。”
“是吗?太好了!你快跟我来!”孔冶儿拍了拍手,蹦跳着进了屋去。她往小榻底下按了一下某个机关,下边便缓缓弹出了一个很大的匣子来。她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打开,里头赫然装着一个人!那人面容苍白,发丝如墨,身上衣饰华美,饰着许多毛色鲜亮的雀翎。
“孔雀?”顾云山自然认得这人,他常与孔冶儿出现在血衣楼内。
“主人睡着啦!”孔冶儿笑笑,朝他伸出手来,“快将东西给我吧。”
顾云山从怀里取了冰晶魄,交到她手上。她手里翻出一把小匕首,很轻巧地划开了孔雀的胸膛。他没有流血,傀儡怎会流血呢?与活人无异的皮囊底下,不晓得是怎样精密的机械,拱卫着中间的一颗色泽暗淡的圆形玉石。
“主人上一回去孔雀山庄吃了东西,就变得不听话了,现在可好了!有了它,冶儿又能见到主人了!”孔冶儿好似天真地说着话,眼睛紧盯着那颗雪白的石头,带着冀待与雀跃。顾云山却只觉不寒而栗,他知道孔雀山庄已被血衣楼灭门,冶儿说的“吃东西”,只怕便是去那里吸取新死人的魂魄吧……这该是怎样的邪术!
孔冶儿不晓得他在想什么,以手中的小刀在冰晶魄上好似随意地刻了几道划痕:“过一会儿,我将它放进主人的心里,你也来陪冶儿玩玩吧?”
顾云山哪还能等下去!几乎便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顾云山的剑已出鞘,一道沛然的剑气斜削了过去,目标却不是孔冶儿,而是那匣中的孔雀!“我现在就陪你玩玩!”
孔冶儿身法高明,手段亦十分毒辣,可若说有甚么弱点,可不就是孔雀了?平日里孔雀身上戴着孔雀翎,又像活人一般有灵性,比孔冶儿还要强上一分,可如今这傀儡安静地躺在那匣中,叫顾云山一剑劈作两截,崩出来好几颗不晓得装配在何处的齿轮与楔子。冶儿尖叫了一声“主人!”,眼圈当即便红了,好似那匣中的人还活着一般。
她是真的入魔了。
顾云山隐觉得她也有几分可怜,但并不是个值得同情的人——更何况,他哪有余裕去同情旁人呢?这小女孩虽失去了最大的倚仗,亦没有时间布置那五行之阵,可她发起狂来,身影几乎化作一匹云霞一道电光,可再快的剑,怎能比得过应竹呢?
九华的第一场冬雨悄然而至,而楼中骤雨一般的刀剑相击的声音终于渐渐平息。
“主…人……”少女的声音渐低了下去,似浅笑了笑,便阖上了眼睛。
顾云山长出了一口气,以手按了按胸口隐痛的伤口,走到那匣前,将冰晶魄与那颗傀儡心口的玉石一并收回,方听见远方好似传来喊杀声。他走到楼头望去,见到四盟弟子已突破中庭,正在黄泉道与总舵精锐交手。
这里与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顾云山心里想着,亦笑了笑。
顾云山趁着夜色回到燕来镇时,雨势这才稍缓。他在镇中偏僻处有个小宅,只是他这一去数月没人打理,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潮气。他进了屋,取了火石将灯点上,这才长出了口气,有些恹恹地去翻柜子找东西:“没想到这燕来镇也有四盟之人,真是阴魂不散。”
影莫名笑了一声,道:“云山,你已经不是血衣楼的人了。”
顾云山一愣,也笑笑,将被冷雨浸得湿透的扶苏外袍脱下,随手搭在一旁:“你说得对。”
“四盟来了好多人,你说阿竹会来吗?”影又问。
顾云山从柜子里又找出来一瓶伤药,被他这么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