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眼见着原本还有些放松的使节,立即正襟危坐起来,看向李世民的眼神中,带着隐约的热切。
等李世民在座位上坐定,契丹的使节一马当先出列道:“尊敬的大唐皇帝陛下,此次来长安,我奉可汗之命,为陛下献上臻蓬蓬舞。”
契丹的歌舞极富草原特色,虽然舞者演出的空间有限,却仿佛置身于辽阔而广袤的天地间。他们手上击打着乐鼓,悦耳的节奏从掌下传出。李世民饶有兴致地看着契丹舞者那充满韵律的身姿,春风满面地颔首道:“朕素闻契丹族歌舞双绝,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契丹使者得了夸赞,自然是喜笑颜开,可席间却传来了一声突兀的轻哼,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那薛延陀的使者脸色僵硬,眉宇间带着一丝不屑。
李世民脸上的笑意愈深,挑眉问道:“怎么?薛延陀的使节有不同的看法?”
薛延陀使节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傲慢道:“这种小把戏,怎么配呈到皇帝陛下面前呢。”此话一出,契丹使者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沉声道:“你......”
薛延陀确实有傲慢的资本,此次征讨东/突厥,薛延陀的可汗夷男联合回纥,一同协助唐军,可以说东/突厥的兵败,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在今日的典礼之上,其余诸邦自然是不能与薛延陀相比的。
眼看着两位使节间的气氛剑拔弩张,李世民却丝毫没有调停的意思,仍旧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歌舞。
契丹使节却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气呼呼道:“敢问薛延陀的诸位,既然瞧不起我契丹族的歌舞,不知你们又为皇帝陛下带来了什么?”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转向了薛延陀使节,李世民适时道:“朕也十分好奇,这一次真珠毗伽可汗又为朕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
薛延陀使节正等着这个露脸的机会,当即站起身来,轻蔑地瞥了契丹使节一眼:“歌舞实在是没劲儿透了,我们薛延陀给皇帝陛下带来的东西,都装在这里。”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李世民还未反应过来,薛延陀使节便将目光转向了李承乾:“那位想必就是皇太子殿下,我听说大唐境内人才济济,皇太子乃国之储君,人中龙凤,不知我今日可否有这个荣幸,当面向皇太子讨教一二?”
这个突如其来的插曲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李承乾。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原本只是个悠闲自在看戏的,怎么就被盯上了呢。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着地望着李承乾,不过片刻,父子俩心中便都有了计较。薛延陀使者表面上毕恭毕敬,可实际上却绵里藏针,若是应对不妥,恐怕还会折损大唐的国威。
薛延陀使者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凝固,他忽然笑道:“殿下不必紧张,我不过是向殿下讨教来了。这相互切磋学问,乃平常之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虽然从面上看,薛延陀使臣的态度很恭敬,但实际上,摆在李承乾面前的,并不是一道选择题。唐朝作为上国,又当着那么多邦国的面,自然是不能拒绝薛延陀的请求,可李承乾若是赢了还好说,若是输了,失了的面子可是再也回不来了。
李承乾自打到了殿内,脚上的不适感便越发严重,可他面上还要维持着礼貌而不失分寸的笑容,心下却愈发烦躁。
薛延陀使者见他没有回绝,便笑道:“太子殿下,我奉真珠毗伽可汗之命,将胡桐木献于陛下。只是我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这胡桐木桩子,上下两端都长得一样,敢问太子殿下,如何才能分辨,哪一端是头部,哪一端是尾部?”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大殿之内迅速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一众使臣的表情都有些玩味。
李承乾此刻反倒冷静了下来,他面上不见一丝慌乱,从容道:“不知可否先让本宫看看那木材?”
薛延陀使臣堆笑道:“那是当然。”说罢,用力地拍了拍手,就见四个宫侍,抬着一个盖着红绸子的庞然大物进了殿。等到绸子掀开,众人的讨论声反倒渐渐地弱了下去。原因无他,只因为那截子胡桐实在是太难为人了,头尾两端用肉眼看上去,分明是一模一样的,就连根茎部分,都截得齐齐整整。这哪里是讨教啊,分明就是成心出难题。
在座的唐朝官员脸色微变,望向薛延陀使节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可后者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仍旧抱臂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李承乾给出答案。
或者......等他主动认输。
所有人都为李承乾捏了把汗,但见他微微笑了笑,只回身朝侍从吩咐了两句,便也悠闲地喝起茶来。似乎这般故意的刁难,在他眼中就是小菜一碟。
一时间殿中寂静无声,连李世民也在蹙眉等待着结果。